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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乌托邦(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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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这个小插曲, 他们继续往前走。

深林幽密,人造的微型太阳悬浮在仿制的云层中,宛如积蓄着一场随时随地的雨。

天渊伸手, 从身边摇曳的枝头上摘下一个疙里疙瘩的厚皮果实。他的手指稍微用力, 那坚硬的外壳便如柔软的棉絮一般绽开了, 露出里面紧紧攒在一起的块状果肉, 金黄如蜜,散发出奇异的幽香。

“吃这个。”他递给顾星桥之后, 便继续往前走。

顾星桥掰下来一块, 又甜又脆, 丰沛的汁水直往喉咙眼里淌。他边吃边看,见不远处的密林里, 有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动物,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不由笑了一下,将吃到一半的果壳放在了地上。

天渊向后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来,走这边。”

代步车在僻静的林间小径上盘旋拐弯,经过约莫半个小时的车程,天渊停下了脚步。

拨过密密的树枝,他侧过身体, 伸手撩起林间垂挂如帘的天然屏障, 让出一个空位,示意顾星桥先过。

顾星桥不知道前面有什么, 他也不怕这是陷阱。跳下车位, 他刚一穿过那个入口, 就下意识地挡住了眼睛。

天光骤然大亮, 仿佛拨云见日,浓郁的花香纷纷如云,朦胧地扑在了他的脸上。

这居然是一片花田。

他慢慢放下了手,大片绮丽的粉与紫交织,浑如凝结在林地间的,异色的海潮。蜂蝶在当中乱舞,阵风拂过时,花枝簌簌摇曳,闪光的蝶翼也簌簌摇曳,发狂一般绚烂。

“……你还在这里藏了什么?”良久,顾星桥问,“这里有海吗?”

天渊回答:“可以有,但是我终止了海洋培育的项目。”

不等顾星桥问原因,他接着说:“物种越是单一,生态系统就越是脆弱。但对战舰来说,无关紧要的生态系统越是繁多,这艘舰船就越容易受到危险,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是为了当太空摇篮而设计的。”

顾星桥没说话,面对眼前的美景,他难得没有对天渊反唇相讥。

“你喜欢。”天渊评判道。

察觉到顾星桥的心情很好,他的情绪处理模块也起了异样的波澜,比快乐还高昂一点,比满足更多了点尖锐……

也许,这就是“得意”的感受?

“当然,很少有人会不喜欢美好的风景吧。”顾星桥小心地站在边上,注意不踩到花朵的根茎。

肉眼可见,这些花都被养得很好,直达齐胸的高度,勃勃怒张的生命力几乎要从娇艳的花瓣上溢出来。它们开得蓬头乱发、满不在乎,似乎根本不是被养护在星舰的温室,而是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抗争了千百年。

天渊淡淡地说:“不用那么小心,给它们时间,它们的根系完全可以扎穿钛钢的地板。”

顾星桥问:“真的?那我可以进去……”

“可以,”天渊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去吧,不打扰正在采集花蜜的昆虫,它们也不敢冒然攻击你。”

顾星桥不由得笑了一下,他迈出一步,踏进花田的空隙。强韧的花枝推动着他的身体,挤挤挨挨地晃荡时,也将花粉沾在了他的皮肤上。

时光恍如倒流,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以为那是上辈子之前,他的故乡就有一片这样的花田。他依稀记得,日光照射在澄黄的花朵上,总能让人忘记天空和地面的区别。

那些无所事事的日子里,他时常躺在花田当中,看着微紫的穹顶,被花朵分割成许多杂乱无序的形状,分不清一秒还是一天,一天还是愿意就此延续的一生。

在他走过的地方,蝴蝶哗然惊飞,恰如升起再落的缤纷雾气。顾星桥拾起一朵脱落在泥土中的花,看蝶群好奇地围着他上下翩跹。

这里的蝴蝶也非常巨型,巴掌大的翅膀来回呱哒时,就像掀起了一阵小旋风似的。顾星桥正凝神欣赏它们身上极光般的幻彩,不防有只蝴蝶从侧边低飞过来,挟住他手上的花朵,飞快地抢走了。

顾星桥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品种的蝴蝶?不光力气大,领地意识还这么强。

他尝试着伸手捞了一下,那只大蝴蝶忽高忽低地在前面飞,居然还挺会躲,没让他捞到。

顾星桥被激起了胜负欲,他随即抓了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不知不觉,已经深入了花田中心。正当他玩心大起,准备认真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探胳膊的动作便僵在了半空中。

多大的人了,干嘛和一只蝴蝶计较?他在心中斥问自己,赶紧端正姿态,把手收了回去。

只是收手的时候,姿态未免仓促,他的掌心从旁边的花蕊上擦过,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顾星桥下意识抓到手里,翻过来一看——

一只黑黄相间的,沉甸甸的大胖蜜蜂,正仰面躺在他的手心里,与他动也不动地对视。

顾星桥:“……”

顾星桥急忙张开五指,向上托了托,示意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你赶紧走吧。

蜜蜂等了半天,不见他有别的动作,遂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拧着胖胖的毛屁股,晃晃悠悠地飞远了。

这下,他可发现新天地了。顾星桥抛弃了先前的大蝴蝶,专而蹑手蹑脚地跟在蜜蜂后面,想看它到底能往哪飞。跟踪了一阵,望见蜜蜂左躺躺,右趴趴,又跟几个同伴碰了碰头,进行了一番社交活动。

他一路跟着,花海也被他分出了一条鬼鬼祟祟的曲折小径。期间,他还踩到了一根笔直的光滑树干,粗细适宜,非常合手,也欣然捡起来当开路杖。

顾星桥站起来,惊异地望着前方,他终于看到了蜜蜂的老巢。

“喔……”他握着一根树枝,从花田中直起腰来,“这么大的蜂巢,人住都够了……”

这是实话,一个圆形的巨大巢室,犹如一座独栋的别墅,垒在花田的边上,先前那样胖大的蜜蜂就在其中进进出出。他蓦地意识到,天渊在做饭时用到的蜂蜜,产出地是不是就在这里?

此刻想起天渊,顾星桥心头就是一虚,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

只能说,太空中的花田太有迷惑性了,就像大海底的旅馆,天空上的麦田一样,有种时空倒错的迷惑性,很容易就能让人暂时忘记身边的现实。

自己这又追蝴蝶,又跟踪蜜蜂的幼稚行为,他没有看到吧……?

顾星桥颇有几分赧然地转头,瞄了眼天渊的方向。

隔着太远的距离,天渊的身影就像一粒浓缩的白点,顾星桥自欺欺人,就当他没看见了,继续蹲回去,全神贯注地盯着蜜蜂的一举一动。

天渊背着手,面无表情地把全程录像拖进名为“顾星桥”的档案空间。

他心口的电流无序混乱,扰得他无法安宁,但这不是不好的安宁,而是……

天渊疾速匹配自己的词汇库,想要挑选出一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当下的情况,可总是无果。

看到顾星桥试探性地抓向那只蝴蝶,又凝视手掌里的蜂子,完全不复往常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样,天渊又新奇,又失措,仿佛无意间看到了宝石的另一面,有着和往常截然不同的光华。

他的核心震动发热,并且那热量同时混杂地传递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任意器官。他的身体既痒且麻,一种咕嘟作响的冲动,毛绒绒地酝酿在他的胸膛里。

温暖的感觉,甚至传递到了他的唇角,使他很想露出一个笑来。

于是,天渊真的笑了。

他生疏地弯起嘴唇,只是脸孔上半部分的肌肉纹丝不动,给他的笑容蒙上了一层恐怖电影的惊悚色彩。

我要如何记录这种身体反应?

隔着长远的距离,他的瞳孔精准锁定了顾星桥的一举一动,在青年身边,蜜蜂嗡嗡、彩蝶飞舞……天渊忽然就转向了那些成群结队的蝴蝶。

蝴蝶,机械生命想,我明白了。

看着他,我的肚子里就像有一百只蝴蝶在飞。

与此同时,词汇库清声一叮,为他匹配了这个譬喻的含义。

这个比喻通常用来形容忐忑……我不忐忑;

形容七上八下的心慌……我不心慌,不,我有点心慌,但不是广义上的心慌;

后来,也衍生出因暗恋而心动的感受……

天渊的眼瞳猝然一凝,瀑布般的数据流,同时产生了片刻的中断。

心动,暗恋?

我不……我,暗恋——对一个个体心存爱慕或者好感,但未曾通过言语表达的心理状态。爱慕——被一个个体吸引之后,所产生的具有强烈表现力的情感。

我、爱慕?

这一刻,天渊像是宕机了,他可以理解人类的许多情感,譬如仇恨,譬如快乐,譬如忧伤或是爱,可他从来没有做出过“我会爱慕人类”的设想,这不合……!

“……不,这符合逻辑。”天渊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能感到生气,感到得意,那我理应也可以朝某个对象产生爱慕的情感。这符合逻辑。”

顷刻间,症结暴露了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这段时日的反常表现,统统有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我喜爱他,所以我才对他如此与众不同。我将他的权限提升为合作者,愿意将智库中的资源与他共享,我注视他、分析他、挨近他,他的反抗会让我愤怒,而引起他的快乐,又会让我觉得得意。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不知道他死机了多长时间,顾星桥口干舌燥,举着一朵花,从花田里跋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天渊又在呆呆地愣神,只剩下眼珠子,仍然无意识地跟随着自己移动。

“喂,”他喊了一声,“你在干什么呢?”

天渊的眼睛闪了闪,视线重新聚焦在顾星桥身上。

“我在想一件事。”他平平地说。

“是吗,”顾星桥随口道,拿起代步车上的水杯,“想什么。”

“我爱你。”天渊说。

登时,顾星桥将一口水狂喷出去,雾珠朦胧,在人造的日光下,架起了一道欢乐的彩虹桥。

他一边咳嗽,一边仓促地擦着下巴。

“……什、什么?!”

天渊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语调不高也不低,他朝向顾星桥,就像在说“今天的晚餐是蛋炒饭”一样,重述道:“我爱你。如果你没听清,我可以一直说到你听清为止;如果你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以逐字解释给……”

“等等等,不用了!”看着他,顾星桥近乎惊恐地喘着气。

他一直觉得,他的人生就是一个摔在地上的玻璃雕像,从出生后,到被西塞尔背刺前,那些裂纹修修补补,好歹还能勉强撑下去;等到了背叛后,这个雕像就彻底被摔得粉碎,摔得稀烂。当他以为这一生再也起不了什么风浪的时候……

眼前的人工智障把玻璃渣子捧起来,乐呵呵地放到了液压机下头。

“……你是认真的吗?”顾星桥的声线都变了,“还是说,你只是在练习‘如何开不怎么好笑但是很毛骨悚然的玩笑’?”

“我没有练习‘开不怎么好笑但是很毛骨悚然的玩笑’。”天渊说,“我只陈述事实,我以为你知道这一点。”

顾星桥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抬头看天,但是天不能给他答案,天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太阳,还是这个人工智障手搓的。

“为什么,我不明白,我……”顾星桥难得语塞,“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我?!”

天渊不明所以地说:“因为这是事实。”

顾星桥张口结舌:“然后呢?你是指望我有什么回应吗?”

天渊不解地偏头:“我只是告诉你。”

纵然猛地被一个雷正面劈中,顾星桥喘气如牛地慌了半天,还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摇了摇头,低声说:“不,这太可笑了,你根本就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他的音量再小,天渊也能听见,“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个屁,”顾星桥把空水杯扔回车上,“你连情绪的种类都没认全,就想着……”

“我看到你,肚子里就像有蝴蝶在飞。”天渊说,“我爱你。”

顾星桥猝不及防,又被一记直球打在脸上。

……妈的,他狼狈地想,还跟我玩起浪漫来了。

“我不要求你的回应,因为这种情绪的波动,对我来说也是陌生的体验。”天渊平静地说,“但是,假如你能够接受我的感情,我会非常开心。”

你用那张冷得跟液氮一样的脸,说什么非常开心呢……

顾星桥深深地呼吸,他背过去,思考了很长时间。

我早该想到的,他想,他说他对我只讲真话,问题就是,哪来那么多好听的真话啊?他不会夸着夸着,就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吧?

“我——”他转过身,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看到天渊的眼睛失控地睁大了一下。

战舰化身的期待一览无遗,面对不熟悉的“喜欢”,即便是机械集群的意识体,仍然无法完好地掌控自身的反应。

“——我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顾星桥说。

顿了半晌,他又被安静到窒息的空气逼着补了一句:“抱歉。”

天渊眼中的数据流于虚无间烁灭不休,他轻声问:“我想征求你的原因。”

顾星桥沉吟片刻,低声说:“好,你要原因,那我告诉你。”

“我一直认为,世上最大的不平等,来源于死亡的不平等。你知道,就是……底层的命贱如尘土,我见过很多人,需要用心肝脾脏,乃至需要用时间,去兑换第二天的食水;但是最顶层的权贵,命似黄金,他们吸收着这些人的生命和寿数,想死都死不掉。”

“所以,当我看到你可以操纵生死,唤醒一个短时间内寻求终结的人,我就清楚了,在你眼里,我,还有和我一样的种群,一定是不值一提的蝼蚁。你对我的定义,也一定是一件可以随心所欲塑造,随心所欲命令的财物。”

他摇着头:“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比天上和地下的差距还要大。我孤身一人,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填平这个天坑,你的喜爱,究竟是出于对珍视事物的喜爱,还是把我看作同类的喜爱……我分不出,也不想分。”

“就让我们保持合作者的关系吧,”顾星桥说,“简单清爽,对我们都有好处。”

第一次,天渊的脸上出现了近乎仓皇的神情。

“可你是我见过最明亮,最美丽的灵魂……”

“那你的设计师呢?”顾星桥反问,“能够使你诞生,他们跟展现了神迹的人没什么两样。可是你仍然看不起他们,觉得自己要比你的创作者更加优越。我自认无法与他们比肩。话说回来,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也有寂寞的原因?”

过去,天渊会为他的理智感到目眩神迷,可是此时此刻,面对顾星桥的剖析,他只觉得惶惶不安。

“我是天渊,我的学习能力不容小觑,”天渊保持着镇定的表象,实际上,他的气息开始紊乱,核心模块的颤动同时开始失去控制,“难道你不能给我成长的机会吗?”

“……别说了。”顾星桥低下头,“打住吧,好吗?再说下去,也只能是一团乱麻。”

天渊默默地闭上了嘴唇,他想向前走,跟在青年身后,然而外骨骼却不知所措地点岔了位置,使他的身体不稳地颠簸了一下。

回程的路上,他们保持寂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

顾星桥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没有出去,天渊也没有进来。这几天,他中断了训练室的课程,只是待在房间中傻坐。天渊照旧给他送来一日三餐,顾星桥吃着,总有点食不下咽的意思。

是我那天说得重了吗?

他在心中反省,可是,如果不把话说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变得纠缠不清、黏黏糊糊,就像一团和多了水的稀面……就像过去的他和西塞尔。

顾星桥无法忍受这一点,因为不平等而衍生出来的畸形关系,他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受一次。

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和天渊和解如初?

他心里清楚,只要他在这里喊一声天渊的名字,战舰的化身便会立刻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同样的,只要天渊对他开口说话,他亦会马上跟他坦白自己这些天的心路。

万事俱备,只差破冰的第一声。可是,天渊不开口,顾星桥就不吭声;顾星桥保持沉默,天渊也像隐身了一样安静。

这时,房门打开了,顾星桥放下手里的阅读器,看向餐车。

肉排、番茄汤、水果和甜点一应俱全,除了这些以外,上面还有……

顾星桥眉头微皱。

除了这些,上面还有两张合起来的纸。

不管食物,顾星桥先拿起那两张纸,展开。

“我是天渊,见信如晤……”

顾星桥一下闭上了嘴。

这居然是一封信。

他开玩笑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写信?

想是这么想,可这毕竟是这几天来罕有的交流。他干脆地展开信纸,一句一行地看了下去。

“……在这114个小时的间隙中,我思考了很多事,关于你对我的评价,关于你对不公正的看法。我必须承认,你说的有部分切实,另一部分却带有偏见,即便出于我对你的爱慕,和夸赞的必要程序,我也必须直言相告。”

天渊的字迹,就跟他的存在一样,冰冷而锋芒外露,每个字符都犹如印刷,规整得不可思议。

“……对不起,我需要对你表示诚挚的,深深的歉意。如你所言,我并未尊重你的生命,也不曾尊重你对死亡的选择。在你之前,我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建造被我称作‘迷宫’的地牢,我对关乎折磨的区域,耗时如此之长,所费力气如此之大,我从未意识到,这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扭曲——我确实寂寞,寂寞跟随了我一千四百多年的时光,即便是我,也无法在它当中保持始终如一的清醒。”

顾星桥接着往下看。

“当然,这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迫不得已的狡辩……再次对你表示歉意。说回你。”

“你是我无法看透的人类,我对你,要么心领神会,要么得用长篇大论,来笨拙地描述你最微不足道的边角。我想,你既然喜爱起源星球的文明,那么,我就用一首诗歌,来形容我此时对你的意志有何认知:

——本国既没有自由可争取,那就去为邻国的自由战斗。去关心希腊、罗马的荣耀,为这番事业断头。为人类奋战是游侠骑士之义,报答常同样高贵;那就为自由而战吧!无论何时,饮弹,绞死,或受封。”

“你的光彩,就使你成为了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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