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
地面之上, 青烟袅袅徐徐再烈烈,呛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光雾携卷的两人隐约听到了最初的一声轰然炸裂声,却也未曾想到此刻魔族祖坟的青烟乱冒, 毕竟彼时放眼望去, 石碑石棺都不是什么易燃物, 也不知怎么竟然真的燃起了些火色。
魔君棺材底的那片天道意识的碎片,当然不是真的。
一定要说的话,大约是类似于激活, 亦或者说开启光雾的开关。
虽然不知道正确用法, 但湛兮这一剑刺下,毫无疑问, 已经激活了镌刻在棺材内壁上的符阵机关,否则两人也不会如此一路穿行于虚空之中, 距离那片墓地越来越远。
此行不知终点。不知过了多久,也有可能只是一瞬,两人的面前重新有了光。
是星芒。
璀璨的,细碎的,让人无法忽视的星芒闪烁在光雾之外, 虞绒绒怔忡片刻, 缓缓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的感悟并没有出错, 此处确实有一片天道意识的碎片,只是并非如自己所见那般,躺在棺椁的底部,而是被更隐秘地藏了起来。
虞绒绒伸手想要去抓住那片碎片, 然而无论她如何探手,亦或变幻手的姿势和握发, 面前的碎片却都仿佛虚影一般,从她的指间穿过,好似什么难以触碰的梦。
可感知如此前所未有的清晰,天道碎片就在她的近在咫尺。
她突然想到了此前听过的那句话。
不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要去感受。
于是她重新闭上眼,神识穿透光雾而出,再顺着自己神识探知的方向重新探出手。
熟悉的碎片触感落在她的掌心,再被她收拢的手指攥住。
某种烈火灼灼的感觉倏而扑面而来。
“小师妹!”一道声音倏而响起,很难听到傅时画如此带着急促的呼唤,他似是一把将她回护在了身后,虞绒绒猛地回过神来,再睁开眼。
原来刚才的感觉竟然不是错觉。
分明她闭眼之前,光雾还在她的周身,四野也还是一片寂静漆黑,但此刻,光雾没了踪影,而他们则站在一条简陋的小船上,船下是血红的水……而与其说这是一条不知前路为何的血河,不如说那河中的水,却反而更像是燃烧的火。
分明肌肤还极冷,然而某种灼烧的感觉却从船底透体而出,仿佛要缠绕在每一寸神识之上!
河很宽,河边种满了奇特的花朵,那花足有齐人高,花朵巨大,那样的红粉之色密密麻麻地挤在河边,诡异有靡丽,几乎能灼伤人烟。
下一刻,这千万朵花仿佛有意识般,一并转过头来,向着河中小船的方向齐齐喷涌出了混着魔气黑雾的烈火!
……
“尊上,不用追吗?”几位魔将齐齐单膝跪地在棺椁边,强压着怒意问道。
又或者说,那也许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棺椁了。
且不论此前的那些爆炸对整个墓地造成了怎样巨大的伤害,旧墓重建的艰巨恐怕更盛于彼时的魔宫重塑。
面前这具本应是现任魔君身陨后的栖息之棺,也已经四分五裂,碎裂成了千万块石块。
那些石块的边缘极其锋利,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被炸开的,反而像是被一剑一剑切削开来,光滑平整。
魔君俯身,从地上捡起了其中一块石块,手指在上面摩挲了片刻,神色比之前更苍白了许多。
魔族以力量为尊,他能坐稳魔君的宝座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他的血脉,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直到现在为之,魔族都没有人的修为……能够超过他。
然而千百年来,他却也一直止步于此,好似他的上限,又或者说,魔族的上限……就在此处了。
此事他从未对外提及过,但从来都是他的心魔之一。
因为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无数先祖前辈们,这万年以来,都没有人……能够突破他此刻的修为,抵达更高的彼端。
可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的起源,分明是那位凌驾于人族与魔族顶端的魔神,昔日的天玄道尊。
所以他才与无数先祖一样,意欲想方设法地复活魔神,只为让整个魔族的修为……更进一层。
可白塔上光团之中的存在,分明是有意识的,却从来都不肯对他的请求回应半分!
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因为不完整而衰弱,反而这一次,上一次,对方竟然分明还有余力来阻止他!
比如那柄剑上的颅骨,他分明要席卷而上,再试图将那具颅骨夺回,然而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在彼时的顿挫之后,另一股力量再阻了他一阻,所以他才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臭虫消失在了眼前!
而此刻,他体内魔气正在翻涌不定,五脏六腑刀割般地疼,他已经很久很久都不知道疼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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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自己知道,守在这具棺椁之中的黑雾,是他以自己四分之一的修为所炼铸成的分/身,而此前那一片剑影落下之后,竟是硬生生将他的这一具分/身撕碎了开来!
魔神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诸多疑惑与不甘掠过魔君心头,他的魔气弱了这么多,他却不能表露出半分,否则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试图挑战他的位置,甚至杀了他。所以他只淡淡道:“不必追了,便是逃出这里,他们也渡不过魔魂血河。”
听到这四个字,所有魔族的眼中都带了深深的忌惮与恐惧,再一并更深地俯下了身:“是。”
……
“这是哪里?”虞绒绒一符斩碎面前汹涌的火焰,再愕然道:“我们是从一开始就在这里,还是……?”
“你拿到天道碎片以后,此前困住我们的秘境想来是破开了。”傅时画冷静地挥剑,将面前的火焰搅碎,散开来的火星照亮了他冷白如玉的侧脸:“然后才落入这里的。”
火色袭击得太过突然,两人勉力挥剑画符抵抗,直到虞绒绒后撤了半步,小腿撞上了什么。
“咦?”虞绒绒小声低呼,再回头去看,却见自己身后空空荡荡,可小腿处的触感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疑惑地俯身,伸手去摸,也摸到了一面小桌。
稍顿了几瞬后,虞绒绒出手如电,将小桌四周所帖的隐身符全部撕烂,于是两人这才发现,这本就几乎只能容两人对坐的小舟上,当中竟然还有一张竹桌。
桌子上散乱地放着些纸张,看起来像是书信,也像是什么特质的传讯符。
很显然,除了他们,一定还有别人来过此处。
并且很大概率并不会被河岸两侧的喷火花攻击。
虞绒绒和傅时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然而两岸的喷火花的攻势密集,他们根本腾不开手去看桌子上到底有什么。
虞绒绒再出符划开一片火色,手指微顿,倏而做出了一个在虚空中挽弓的动作。
符意在她拉开的无形弓弦中凝聚,下一瞬,已经带着她一并藏在掌心的爆炸符,向着颇为遥远的岸边而去!
喷火花只是仰头再起,火便能燃到小舟旁,虞绒绒这一箭,却是在三分之二的路段就已经下落,再爆炸开来。
两岸的喷火花仿佛有神智般顿了顿,也不知是不是虞绒绒的错觉,她总觉得她的符箭所指方向的喷火花在某一瞬间,向后蜷缩了几下,再在没有被波及的时候,悄然松了口气。
虞绒绒甩了甩手:“太久不用符箭了,弓都拉不满了。”
“倒也不尽然。”傅时画抬剑指向岸边,再向下点了点河面的方向,挥出了一道剑芒:“这不是普通的河。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是有什么将你的箭拽了下去。”
虞绒绒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喷火花上,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了船下的川流上。
血色浓稠的液体缓缓流淌,不断地有火苗坠落其中,却甚至无法掀起任何一点涟漪,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火苗堪堪触及河面的刹那,就已经将火色彻底吞噬殆尽。
虞绒绒试探着扔了一张爆炸符在湖面之上,爆炸符是炸了,那样巨大的威力甚至让她的长发都向后飞去,再被背后袭来的火色燎到了一点发尾。
可这条血河的河面却依然是平静的。
平静到比岸边堪称聒噪的喷火花还要让人恐惧。
但虞绒绒到底已经有了决断。
“我再试试看。”她重新看向岸边,重新抬手举箭时,掌心已经捏了足足九张爆炸符。
符箭在渊兮揽起的剑风中呼啸而出,渊兮斩开所有的火,爆炸符一张接连一张,仿佛有节奏般迭次落下,爆炸声几乎要连成一条笔直的线,而这一次,虞绒绒的符箭也终于真正到达了岸边!
一声巨大的轰然。
仿佛有某种尖利的痛呼声从岸边响起,痛呼声此起彼伏,让人新生烦躁,硝烟之后,却见岸边的喷火花少了一大片,像是一排整齐的牙齿上,突兀地少了一颗。
所有的喷火花攻击在这个间隙里,终于仿佛被震慑了一般,顿了一顿。
虞绒绒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认真去看身后小桌上到底有什么,她只飞快俯身,将所有那些纸张等东西一股脑儿塞进了一个乾坤袋中。
血河静静流淌,小舟随之向前,然而前路不知为何方,如此漫漫而前,也不知究竟是否会有真正的尽头。
直到一片火色再次扑面而来,而这一次的火,好似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的灼热,更加的霸道,甚至仿佛带了愤怒的气息!
于此同时,傅时画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握紧手中的剑,看向前方,低声道:“河道变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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