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开始
小可爱, 说明你对作者的宠爱力度还不够哦。文文羞涩的隐藏起来了 ……
天屿大陆东南方向曾有一片占地颇广的沼泽湿地。
传说当年沈家祖上那位早已飞升的大能曾途经此地,被其浓厚的水泽之气吸引,甚喜之, 故常流连于洛水之畔。
后一日,其心中忽有所感, 于此开枝散叶, 创立洛水仙庭。
自此广结善缘, 福泽一方。
洛水是一条充满灵气的大河,其上支流众多,纵穿整个洛水仙庭, 沈家便是以这条河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千百年来蔚为繁盛。
在沈星河的记忆中,洛水仙庭的夜一直漾着水乡特有的温柔, 洛水与支流的河道旁也都彻夜灯火通明,天水相映, 星火交织, 令人分不清天上人间。
但现在,这片水泽之乡上却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黑色魔气四处弥漫,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鲜血甚至把整条洛水都染成了红色。
纵使沈星河对沈家早已毫无感情,但眼前炼狱般的场景, 还是令他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沈星河并没有忘记, 他此行的目的, 唯有七杀。
而且, 他已经在云端之下, 看到了来此支援的太一宗弟子,以及身着鹤鸣九皋流仙袍,正平静注视弟子打扫战场的清平仙尊沈若水。
沈若水乃化神期大能。
虽然有君伏这个金手指在,沈星河却也并不擅自托大,并未在此过多停留。
“七杀在哪里?”他很快在神魂中问君伏。
之前他已经大致看过,并未在洛水仙庭地界发现七杀的踪迹。
君伏很快回答:“往南走。”
……
洛水仙庭南部是一片幽暗的森林。
林中瘴气弥漫,灵植灵兽众多,外围时常有洛水仙庭弟子前来历练。
沈星河自小在洛水仙庭长大,修为远超沈家同辈弟子,因此即使是沈家不允许弟子进入的森林深处,对他来说也早已如自家后花园般轻车熟路。
七杀显然是隐匿踪迹的高手,不然根本不可能在化神大能沈若水眼皮子底下成功溜走。
但他今天显然很倒霉,因为他遇到了身怀君伏这个金手指,完全不讲道理的沈星河。
沈星河找到七杀时,这位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道刽子手,正四肢大敞,被高高悬吊于半空之中。
而那正牢牢紧缚着他的,正是这森林中一种令沈星河十分厌恶的植物——春心藤。
沈轻舟曾一再叮嘱沈星河,让他出门在外千万保护好自己。
这并非无的放矢。
因为在这崇光界,即使是植物,也充满了危险。
春心藤在崇光界并不罕见,在任何一处有灵气的森林中,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这并不是一种杀伤力多么强的植物,但它们分泌的汁液却有着强力的麻痹以及催情功效。
它们也极喜欢把种子种入猎物体内。
总之,这是一种充满不可描述意味的邪恶灵植。
而在崇光界,诸如此类的灵植、灵兽,几乎遍地都是。
眼见着七杀血色的双眼已逐渐混沌,果露的身体上也渐渐泛起大片潮红,浑身战栗,沈星河连忙现出身来,自神魂中放出青鸾火,顷刻便把七杀身上那些湿漉漉的藤蔓烧得灰飞烟灭。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那青色的火焰像是有生命般,眨眼便顺着剩余的藤蔓一路烧了进去。
“唳——!”
森林深处猛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某种生物垂死挣扎时的哀鸣。
沈星河很快闻到一股难言的焦香。
他皱了皱眉,忽然低头看向七杀,果然发现闻到香气的七杀颤抖得更剧烈了。
神魂状态根本不受影响的沈星河:……
虽然他今晚对夺舍七杀这件事势在必得,也设想过诸多自己与七杀殊死搏斗的场景,但沈星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和七杀的相见竟然是这样的。
虽然对七杀的倒霉叹为观止,但沈星河显然不会同情一个刽子手。
刚才之所以出手救下七杀,也不过是因为,他本人接下来要使用这具身体一段时间。
七杀显然受了很严重的伤。
除去那些被春心藤留下的痕迹外,沈星河在他身上看到更多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上有化神期大能的水系灵力波动,很显然是沈若水留下的。
如若不然,这战斗疯子也不会被区区春心藤钻了空子。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沈星河估计,现在没准是七杀这辈子最狼狈虚弱的时刻。
沈星河也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半步化神的神魂瞬间没入七杀体内,很快遭遇七杀横冲直撞的神魂。
身为魔尊座下最锋利的刀,七杀的实力显然不容小觑,已是出窍中后期。
但与沈星河的神魂强度比,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因此,没过多久,七杀混乱的神识便被沈星河彻底绞碎,四散在沈星河的识海中。
沈星河大致看了下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
因为七杀是疯子,所以他的记忆也都是断断续续的。
而在他的记忆中,绝大部分画面都充满了血与硝烟,以及魔尊戎狄的脸。
大致整理完七杀混乱的记忆,沈星河很快睁开眼睛。
神思恢复清明时,排山倒海的疼痛与深入骨髓的麻痒,让沈星河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
两世以来,这还是沈星河第一次清楚体验到这种痒到骨子里的感觉。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魔道这位七杀使,是个没有“作案工具”的“太监”。
还是被魔尊戎狄亲自阉割的。
他也无法再说出一个字,因为戎狄割断了他的舌头。
戎狄甚至还毁了他的脸。
沈星河摸了摸这具身体上的面具,很快把它摘了下来,幻出一面水镜。
与记忆中一样,水镜中果然映出一张被毁得很彻底的丑得惊天动地的脸。
这样一张脸,在没有节操的魔域,一定十分安全。
起码在七杀的记忆中,沈星河还从未看到有人成功爬过他的床。
连魔尊戎狄都数次铩羽而归。
思考这些时,沈星河很快发现,来自这具身体的疼痛和麻痒一瞬间彻底淡去了。
“你帮我屏蔽了这具身体的感觉?”他在神魂中问君伏。
类似的事,他爹沈轻舟的系统也做过。
君伏淡淡应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沈星河是否感激。
但不得不说的是,沈星河此刻确实舒服很多。
“多谢。”
沈星河一直清楚,他与君伏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
在君伏逆转时空送他重生后,就算君伏什么都不再帮他做,沈星河也不会有任何微词。
身体还在颤抖,不过因为没有感知,沈星河还是勉强站了起来。
他很快摸了摸七杀脖颈处的狼头项圈——那是魔尊戎狄亲自给七杀戴上的项圈,可为七杀指引回魔域的路。
狼头项圈上,阴鸷的狼眼很快亮起幽绿的暗芒。
脖颈上立刻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沈星河顿了顿,很快顺着那股力道,向森林更深处走去。
……
魔域并不在天屿大陆之上。
传说,极北之境十万大山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更深处,便是魔域。
上一世,沈星河曾在师尊神魂中见过魔域的样子,所以他很清楚,那并不只是传说。
魔域在极北之北,洛水仙庭却坐落于天屿东南,魔道大军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横穿大半个天屿大陆进攻洛水仙庭,不然也不会令洛水仙庭如此猝不及防。
此次出击,魔道曾于洛水仙庭以南的森林外,设立了能来往于魔域与天屿大陆的传送法阵。
披着七杀马甲的沈星河,便是被狼头项圈带到了此处。
乍一见到“七杀”,留守在传送阵附近的魔修立刻胆战心惊地起身,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眼观鼻鼻观心地高喊,“属下见过七杀使大人!”
此时沈星河早已戴回了七杀的面具。
在魔域,这银色面具是七杀的标志。
七杀是不会说话的。
因此沈星河并未回应那几个战战兢兢的魔修,依旧顺着那狼头项圈的拉扯,站进传送法阵。
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彻底失去踪迹。
……
极北之北,无尽深渊之下。
沈星河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中睁开眼睛。
“见过七杀使大人!”
耳边很快有人高声呼和起来。
想到七杀以往身受重伤回到魔域后的反应,沈星河立刻闭上眼睛,暂时切断这具身体对外界的感知。
按照惯例,接下来,该是魔域那些医修们发挥专长的时间。
反正总会有人,比他更重视七杀这具身体的安危。
……
隐仙山脉,望月峰。
破晓之时,缩在碎金绒羽中的沈星河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他先是心虚地看了眼师尊,见师尊仍与之前一样在打坐修炼,似乎从未动过,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始检视身体。
因为分了大部分神魂出去,留在本体中的小部分神魂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沈星河现在的感觉,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所以,也该把重塑经脉修复丹田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一来二去,他竟也从拿刀砍魔那种大开大合的气势中,体会到了几分爽感和乐趣。
沈星河并没有本命武器,就算在前世,他也是手边有什么用什么,用剑的频率最高。
幼年刚刚习武时,沈星河曾不止一次听他爹念叨“君子如风”,说“剑乃兵中君子”。
那时沈星河曾问过他爹,什么是“君子”。
沈轻舟便摇头晃脑念起“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可后来,他爹却咂了咂嘴,一边摸沈星河的小脑袋,一边叹息,“算了算了,高洁君子在这崇光界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儿,宝儿还是别当君子的好。”
虽然沈轻舟是那么说的,年幼的沈星河却还是看得出来,他爹很欣赏“君子”。
所以在那之后,在选用兵器时,沈星河还是会下意识选剑。
然而他爹说得没错。
在这崇光界,用剑的君子是无法完好生存下去的。
重生而来的沈星河也注定无法当一个如圭如璧的君子。
君子也护不住他师尊。
手持玄铁片又砍断一截石头,沈星河这才暂时停手,查看眼前逐渐成型的湖泊。
半月前,与沈星河一样遭遇七十二道天雷的金顶寒潭曾彻底干涸。
整座金顶更是面目全非,以寒潭为中心,被炸出一个碗状的巨大深坑。
那时沈星河还曾为那稀世灵泉被毁而感到惋惜。
但他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后,那巨大的深坑便被望月峰顶一层又一层的深雪所覆,转天便成了万顷碧波——
竟硬生生在望月峰顶融出个天池!
眼睁睁看着天池形成的沈星河:……
沈星河很确定,望月峰并不是火山,毕竟整座望月峰都散发着浓郁的冰系灵力,与其说是火山,倒不如说它是一座冰灵山。
但若不是火山,那完全由冰灵力凝成的深雪又是因什么而融化?
为了搞明白这个问题,这些天,沈星河曾不止一次跳下天池,连水底的石头都挨个摸了个遍,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沈星河倒是可以确定,那就是,这新形成的天池水依旧有洗筋伐髓的功效。
这让沈星河既庆幸,又担忧——
庆幸灵泉没有因他而毁,担忧这灵泉会招人觊觎,给师尊带来麻烦。
因为此,这几天沈星河几乎一直留在望月峰顶,一边用玄铁片削断峰顶的乱石,规整天池,一边在这天池边一点点刻上有隐藏、防盗和预警功效的阵法。
察觉到雾雨真人的气息时,沈星河刚好刻下最后一笔。
“可算来了。”
随手把玄铁片扔进空间,沈星河立刻整理好仪貌,眨眼便出现在云舒月洞府中。
“师尊!”
几天没见,沈星河一进洞府便兴冲冲跟师尊打了个招呼。
寒玉床上,云舒月缓缓睁开眼睛,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沈星河立刻蹦跶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师尊,雾雨真人又来了。”
云舒月淡淡应了一声。
就见沈星河撇了撇嘴,继续嘀咕,“他这次来肯定又没什么好事。”
雪色袖摆深处,“蝉不知雪”很快钻了出来,轻车熟路拍了拍沈星河的脑袋。
知道这是师尊在让他稍安勿躁,沈星河轻咳一声,眼见着洞府外已传来雾雨真人的通报声,连忙把“蝉不知雪”攥在手里,又把那只手背于身后,昂首挺胸等待雾雨到来。
得到云舒月应允后,雾雨真人很快进到洞府,把邀请函奉于云舒月。
“云师叔,近日太一宗正筹备集会,商讨洛水仙庭被魔道所破之事,昨日我隐仙宗也收到了邀请。”
“这是太一宗专程邀云师叔与沈师弟与会的请帖。”
雾雨运起风灵诀,把那印有太一宗标识的请帖送至云舒月面前。
沈星河见状,立刻用帕子截下那请帖,根本不给那帖子一丝碰到他师尊的机会。
那防毒似的架势,硬是把雾雨都给看愣了。
不知道沈星河是在防备他还是太一宗,雾雨心中微沉,刚想出言试探沈星河,就听云舒月道,“还有事?”
雾雨真人:……
不是,他这才刚进来,云师叔就要赶他走吗?
不过雾雨也知道,他和云舒月之间本也没什么情分,就连这声“云师叔”,都是他厚着脸皮硬蹭来的。
心中一时讪讪,终于察觉云师叔似乎并不很待见自己,雾雨连忙把话说完,“不知师叔与沈师弟可要参与此次集会?”
云舒月微微颔首,直接给出答案,“去。”
雾雨闻言,惊讶地看向云舒月,似乎并未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应邀。
不过云师叔能参与最好,毕竟这次集会最主要的目的,本就是他。
心中一时间思量万千,雾雨很快又问道,“距离集会尚有半月,晚辈与其他弟子将于五日后出发,不知师叔与沈师弟意下如何?”
沈星河闻言,立刻皱起眉头——虽然他一早便决定参与这次集会,但他可完全不想让狗东西们有机会接触到他师尊。
正思量该如何同师尊说他们不与隐仙宗众人一起走,沈星河便听到师尊对雾雨道,“我与星河自去。”
沈星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雾雨真人的预料,沈星河看得出来,他明显有话想说。
但他师尊却完全没给雾雨说话的机会,只淡淡看了雾雨一眼。
然后沈星河便看到,雾雨真人微微白了脸色,很快便恭敬告退了。
“师尊,”雾雨一走,沈星河立刻回身看向云舒月,一脸疑惑地问他,“您为何会接下太一宗的邀请?”
要知道,他师尊可一向低调得很,几乎从不与大宗门有牵扯,不然也不会直到最近才被崇光界所知。
云舒月闻言,讳莫如深地看他一眼。
沈星河的那些小秘密,在云舒月面前从来都无所遁形。
所以云舒月一早便知晓,太一宗组织这次集会的目的为何。
既然知晓,便没有轻轻放下的道理。
用沈星河的话来说,便是——人家都算计到他们师徒脑门上了,他难道还能躲着不成?
云舒月此生,从不避战。
他也从不惧任何魑魅魍魉,阴谋诡计。
这也是他能一路跻身至化神的最根本原因。
这一点,沈星河倒是很像他,也很对云舒月的胃口。
而且,就算他不去,沈星河也会去。
或许还会绞尽脑汁想出说辞来哄他。
云舒月索性便不让小家伙费那个力气了。
“蝉不知雪”轻轻敲了下沈星河的脑袋,直到最后,云舒月也只回了他一句,“想去便去。”
……
沈星河本以为,直到集会开始前,他和师尊才会出发。
毕竟以他师尊化神期的修为,从极北之境至太一宗,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雾雨真人才走不久,他便被“蝉不知雪”卷成一团,被他师尊带离望月峰。
“噗哈……”
手脚并用从“蚕茧”中爬出来,沈星河一边整理炸毛的头发,一边看着脚下飞速闪过的连绵大山,好奇地抬头问云舒月,“师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总不会现在就去太一宗吧?
云舒月垂眸看他一眼,在看到沈星河仍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完全没有因“蝉不知雪”弄乱他衣饰而感到不悦后,终于伸手帮沈星河正了下头顶微歪的发冠。
“去剑宗。”
……
极北之境有十万大山,延绵数万里。
荡剑山为其中之一。
闻名崇光界的万剑宗便是建立于此,是所有剑修心向往之的圣地。
万剑宗为剑宗之祖,是这十万大山无数大小宗门中最庞大的存在。
虽然与隐仙宗同样位于极北之境,但沈星河很清楚,刚刚建立的隐仙宗在万剑宗面前,连小虾米都算不上。
不过沈星河本就对隐仙宗没有任何归属感,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隐仙宗弟子,因此在庞大的剑宗面前,他倒也并未生出任何不适。
沈星河上一世只在少时随父亲来过一次万剑宗,并未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
倒是身死以后,于师尊的神魂中看过不少关于剑宗的画面。
不过那时,这万剑之祖早已折戟沉沙,成为魔道的窠臼。
荡剑山上也再无剑气浩荡千里,唯余满目白骨森森。
沈星河略显感慨地看着脚下的剑宗。
也直到此时,沈星河才想起,在这万剑宗里,此时应还有一位师尊的友人。
正如此想着,云巅之下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