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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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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感情分得这么清, 有用?最后能有个好结果,才是真正的盖棺定论。我不否认对你的感觉,我想跟你要个明路, 你不给, 我也不能拿你怎样, 但心意斤两还是得称给你看。”

“你那晚玩我玩得挺投入, 我实在看不出你的半点厌恶和排斥。别这样瞪着我,多瞪一眼,只会让我想起更多细节。”

“我告诉你,你的故事在那一晚结束, 但在我这, 不算, 现在才是故事真正的开始。”

……

光影重重叠飞, 炫目眼晕。王叔今晚开车有点快, 几个弯路出明珠苑时, 林疏月心悸得不行,索性闭了闭眼。

一闭眼,耳朵里又是刚才魏驭城说的话。

每一个字,像尖锐的钉, 环环相扣,差点把她给钉死在那间书房。他手真断了?实在看不出半点伤残病样。气势如风起, 眉目深沉咄咄逼人。

“林小姐,介意我放点音乐吗?”王叔说话,暂时把她从浮游状态给拽了回来。

“您随意。”林疏月轻呼一口气, 别过头看窗外。

午夜电台, 唱腔旖旎, 歌词浓烈:

[多少人爱我/却放不下你/是公开的秘密]

清秀男声娓娓诉说, 微微的较劲和淡淡的委屈,和魏驭城一模一样。

平低的心又拔高,林疏月手撑半边额头,再也无心看风景。

魏驭城救林疏月的时候,撞击力全部受在小手臂上,幸亏对位良好,只上了夹板固定。大多数人知道他滚下楼,但不知具体伤势。

人在这个位置,牵一发动全身,魏驭城连医院都没去,直接让医疗团队来的明珠苑。李斯文调整日程,尽量让他休息。对外只说那日滚下阶梯无大碍,照常出差,三两天就回。

汇报完毕,魏驭城没发表意见。

李斯文还想起一件事:“章教授明天过来明珠市出差,您要不要和他见个面?”

魏驭城敛神,“明早给他打个电话,章老也忙,多余的安排就不必了,约个饭就好。”

章天榆是国内有名的心理学教授,北师大任教,也是公|安部特聘的刑侦心理顾问。协助处理了几次大案,在业内颇有声望。

魏驭城与他相识数年,也曾受益于他的治疗手法。再见面,章天榆毫不客气点评,“驭城,没好好睡觉。”

魏驭城笑道:“要不您留下来,我一定听您话。”

他张开手臂迎上前,与章天榆拥了拥。

章天榆拍拍他的背,“我还不知道你,在这件事上,说的永远比做的好。”

魏驭城啧的一声轻叹,双手作揖,“章老,您给我留点脸面。”

章天榆冷呵,“斯文比你乖多了。”

李斯文起身沏茶,笑着说:“我还是沾魏董的福,今儿受您表扬。”

一番问候叙旧,最后的话题仍回落到魏驭城身上。

章天榆想了许久,问:“我记得以前,介绍过你去了一个义诊。接诊你的,是我亲自带的一个实习学生。”

魏驭城“嗯”了声,平静道:“姓叶。”

章天榆也想起来,“叶可佳。你说,她对你的辅导有效果,那一周时间,你状态很好。当时我也特意交待,给了你们彼此的联系方式。怎么没有再继续了?”

魏驭城手持精致镊柄,缓慢搅动玻璃器皿里正烘焙的茶叶。他眼睛低垂,察觉不出情绪,仍是平静的语气,“是我太忙。”

章天榆皱眉敲木桌,配合节奏,不悦道:“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会明白,利挣不完,权揽不尽,名夺不全,保齐自己才是真谛。”

魏驭城给他斟茶,笑意上眉梢,“受教,我改。”

一看就不是真心话。章天榆摆摆手,罢了。

闲坐两小时,章天榆走前,说:“叶可佳国外进修,听说是回来了。你要没有更好的人选,可以与她再联系。”

魏驭城八风不动,没有表态。

章天榆思及往事,不免感慨,“她们那一届,我总共带了五位学生,其中一个我很喜欢,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专业能力,都是一颗好苗子。可惜一些原因,她放弃了这份职业。”

短暂沉默。

李斯文看了眼老板,心中有数,笑着接话:“章老与她还有联系?”

章天榆一脸惋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叮嘱魏驭城:“不要硬抗,身体是自己的。”

魏驭城亲自去送他,老少并肩,又闲谈几句。

李斯文没跟,站在原地轻轻呼气,心说,您那宝贝学生,已被我老板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周二工作日,忙了好一段时间脚不着地的夏初,终于有空约林疏月一起吃饭。

林疏月得上班,于是就约在明珠金融中心附近。

夏初接了几个公司的员工IPV测评,其中不乏奇葩事,惹得她一肚子吐槽。林疏月适时提醒,“可以了啊,我只有一个半小时。”

夏初喝了一大口柠檬水,咂咂嘴说:“对了,你看大学群里的消息了没,叶可佳回来了。”

“最近忙,没注意。”林疏月夹了块牛柳到她碗里。

“当初她跟你玩得那么好,同个寝室形影不离的,成天围着你,你也没少帮她忙。”夏初是直性子,不满全挂在脸上,“我记得有一次,你们教授办了次义诊,明明她该去实践的,她又想去车展当车模赚外快,叶可佳求你半天,还是你替她去义诊签到。”

林疏月笑,“你那会儿不是挺吃她醋的吗,说我冷落了你。”

夏初哼了哼,“还好意思说,良心呢。”

女孩儿之间的情感磁场很奇妙,在夏初看来,叶可佳有点故意的意思。见她和林疏月关系好,非得热乎乎地贴上来,在她这就是挑拨离间。

“快递没少帮她拿,饭没少给她打,座位没少帮她占。咱们毕业两年多了吧,她可有主动联系?我去,连个电话都没打过。”夏初越说越生气,“人家现在从Stanford进修归国,调子更高了信不信。”

林疏月不停给她夹菜,“高不高又怎样,跟自己较劲不愉快。好好吃饭。”

夏初下午也有事,匆匆一顿饭便各忙各的。

上班还有十几分钟,林疏月顺路去星巴克买咖啡。排队的人不太多,她正低头看短信,到了队伍里才猛地发现,前面站着赵卿宇。

赵卿宇正在打电话,“你想喝拿铁还是冰美式?几分糖?……想好了没有?……我没有不耐烦啊,后边还有好多人在排队。好好好,我道歉行吗?”他的语气虽耐心,但表情已是明显的不耐烦。

点好单,赵卿宇走出队伍,转身也看见了林疏月。

眼神交汇一秒,谁都没有打招呼,如陌生人。

林疏月是真心如止水,买完咖啡就走。刚出星巴克,等在门口的赵卿宇:“疏月。”

还是那张清隽干净的脸,还是一贯的清爽穿衣风格,但人似乎瘦了些,眼廓微微凹陷,少了意气风发的精英气质。

林疏月没应声,被拦了路,也没法走。

赵卿宇嘴唇动了动,“上次的事,是我妈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

林疏月看向他,“只有你妈不对?”

赵卿宇如嚼蜡,满肚子的苦本想倾诉,但她这冷掉渣的态度实在让人不好受。赵卿宇狠了狠心,问:“你知道你那个小男友是谁吗?”

钟衍上回在餐厅,揽着她肩说是男朋友。赵卿宇当时给气炸了没太细想,很久之后灵光一闪,越想越觉得钟衍面熟,终于记起他是谁了。

“那是魏驭城的亲外甥,心理一直有病!你上哪认识的他,还敢跟他谈恋爱?我觉得你是疯了吧。”

林疏月哦了声,“也是外甥啊,这外甥都病得不轻吧。”

赵卿宇反应过来她的讽刺,“我知道你还怪我,但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我家里那种情况,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关我什么事?”林疏月冷淡道:“赵卿宇,我俩已经分手,请你不要再想当然,你错了,就是错了,还指望我来共情?那你不仅有病,还病得不轻。”

甩下一脸怔然的赵卿宇,林疏月走得干脆。

她知道他在原地没动,还看着。

于是经过垃圾桶时,林疏月手一挪,指尖一松,把咖啡丢进了进去。

赵卿宇看得仔细,分明还是“不可回收”分类。

感情这东西,藕断丝连是最没劲的,尤其赵卿宇这种,不仅没劲,还处处恶心你。一次偶遇,一场对峙,太消减内耗。

比如本来大好的心情,一下子灭了灯。

林疏月越想越郁闷,就跟夏初发微信吐槽。

前因后果一通描述,夏初果然气炸。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林疏月手机不停提示。她边走边听,有共同话题,听得认真仔细。电梯正好门着门,跟着人,林疏月也没看,径直走进去。

“这贱男人难道想吃回头草?卧槽他也太恶心了吧。以前吊着你,现在脚踏两条船,真是狗改不了吃shift!”

夏初嘴瓢,听得林疏月直乐,心情往上提了提。前边的小姐姐拿文件时,碰到了林疏月的手,手滑,手机就没握稳。林疏月反应快,一把捞住,但语音就成了自动扬声器播放。

夏初嗓门又清脆,像往梯箱里丢了串挂炮,“赵卿宇真不是人,想当初你对他也够好的了。饭菜不吃葱姜蒜,回回出去聚餐,还要你帮他挑出来。咖啡非得指定哪一家,三糖半奶乱七八糟的,他真是我见过最矫情的男人!也就你这么宠着惯着,把他当男宝贝,我……”

林疏月掐得再快,这段话还是被公放得一清二楚。

36层到,林疏月走回自己办公室,边走边投入至极地给夏初回信息,丝毫没有注意到电梯里的人。

李斯文顿了顿,“魏董?”

站在电梯后侧的魏驭城一语不发,迟几秒迈步,倒也没有明显反应。

上班没多久,畅姐打来电话,“月月晚上没事儿吧,部门一起吃个饭啊。”

国内企业很少设专门的心理咨询岗位,规模大,企业文化成熟的公司,才会更倾向于人文管理。林疏月的编制归属人事部,畅姐算是她的半个领导。

“晚上要加班,约了七点的咨询。”

“不冲突,七点前能送你回公司。”

林疏月答应下来,畅姐:“下班后停车场等你啊,坐我的车走。”

到了吃饭的地方,才发现唐耀也在。而且也不是畅姐说的部门聚餐,应该是公司的几个中管和高层。

唐耀很随和,招呼林疏月坐,“海鲜新鲜,就叫你一起了。”

他显然把她当成“自己人”,畅姐有眼力见,热热情情地拉她一起坐下。这顿饭吃得自在,唐耀没什么老板架子,同样穿着西装,但就是比有些人平易和气。

林疏月思绪分了道小岔,后知后觉这个“有些人”太有指向性,顿时不自在起来。

唐耀这人很有意思,让你来吃饭,那就是好好吃饭。逢迎,敬酒,客套话通通省略。所以这饭吃得速战速决,吃得林疏月恍恍惚惚。

尾声时,侍者送来一提打包好的外带,“耀总,这是按您说的做好的菜。”

唐耀对林疏月说:“正好,带回去给魏魏,他没吃饭,你俩一层办公室,顺路。”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林疏月不好拒绝,只得讪讪接过,“好。”

畅姐把人送回到汇中楼下就走了。

林疏月拎着一袋外带,也没多想。她现在也不害怕见魏驭城,这男人什么招数,她也摸得清清楚楚。越逃避,信不信他越得寸进尺。

有句歌词唱得好,[若无其事/是最狠的报复]。她和魏驭城之间自然谈不上报复,但确实是最佳应对办法。

魏驭城在公司加班是常态,林疏月就没侥幸他不在,然后偷偷放下闪人。

她大大方方地敲门,“耀总让我带的。”

魏驭城坐在红木桌后,披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风衣是休闲款,身上的衬衫是商务风,搭在一起,和他平日西装革履的风格全然不同。

外套是用来掩藏骨折的左手,夹板不能拆,挡一挡免去不少是非。

林疏月本来心无旁骛,但一见她进来,魏驭城便自然而然地抖落风衣外套,上夹板的左手明晃晃地露出。

林疏月的视线果然凝聚去他身上,放东西的动作也骤然一僵。

魏驭城:“方便帮个忙?”

林疏月点点头,“你说。”

“帮我把饭盒拿出来,顺便打开,手不方便,麻烦你。”他的语气正常,听不出丝毫异样。

林疏月照做,三菜一汤依次摊开。也是这时才发现,怎么都是口味偏重的湘菜,明明那家店是吃海鲜的。

身后,魏驭城声音平静:“……我不吃葱姜蒜和辣椒。”

林疏月蓦地转过头。

魏驭城不疾不徐,“骨折,手疼。”他的眼神施重,悉数落于她眼眸,交汇之际,分明是无声且张狂地提醒——我疼是因为你。

林疏月似有再次踏入陷阱的预感,“所以呢?”

魏驭城下巴轻抬,目光清冷,态度执拗,“帮我挑出来。”

几秒静默对视,林疏月忽然反应。

魏驭城这副天理昭昭你看着办的姿态,吃什么湘菜,就应该点一条没有西湖没有鱼的西湖醋鱼。

两人对望许久,林疏月让步,点了点头,遂魏董的意。

一份红烧排骨她挑得又快又干净,魏驭城看着她脖颈微弯,露出一截的肤色赛雪。耳畔垂下来的发丝正好止于锁骨,和她此刻的身体弧度相得益彰。

魏驭城用这种不讲道理且拙劣稚嫩的方式,专横直接地传递情绪。他的目光太深邃,像座山压她身上,是绝对的存在感。

林疏月心思澄澈,嘴角微弯,甚至没有看他,“是不是很熟练?”

魏驭城一时没反应。

林疏月云淡风轻道:“这事儿我做得多。”——你说气不气人。

魏驭城果然被将,言语匮乏。

林疏月才不是被你三两下就能治服的小可怜,她有强大的心理知识做补充库,攻心计这招不一定玩得比魏驭城差。魏驭城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遇强则强,势均力敌的势头,很隐性。谁讨着便宜真没个定数。

“行了,吃吧。”林疏月乖巧无害地双手奉上。

就在魏驭城脸色渐沉一瞬,她忽地放软语气,小声说了句:“不愧是一家人,跟钟衍一样难伺候。”

魏驭城身体向后靠,背脊松沉下去,衬衫薄薄勾出挺立的直角肩,他平静道:“钟衍跟我比?”

林疏月抬起眼,呵,还挺有自知之明。

下一句,魏驭城说得何其无辜,“我难不难伺候,你两年前不是早知道?”

林疏月手一抖,没有葱姜蒜的排骨饭差点失手掉地,算是体会了一遭什么叫寒蝉仗马。

魏驭城能如此精准回击,是掐准了这一部分的记忆她也不曾忘记。那一夜是旷日经年,是藤枝缠绵。她的身体是雪化春水,滴在他身上,融成多情涟漪。

与有情人共快乐事,动情是真的,放肆也是真的,细枝末节,足够烙刻记忆深层。林疏月一瞬闪过的怔然和此刻虽极力克制、但仍绯红的脸颊,就是最好的证明函。

魏驭城势在必得,游刃有余地重夺主动权。

此刻的安静都显乖顺。

可惜持续没多久,林疏月重新看向他,羞怯之色褪去,眼角浮现淡淡笑意。笑起来的眼睛会设陷,容易在这个话题还未冷却时,让人遐想翩翩。

魏驭城忍不住低声:“为什么要走?”

林疏月把排骨饭放在桌上,眼神真诚,“因为不是很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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