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现在是九月末，秋老虎确实挺猛的，陆时说热，岑默也不疑有他，却体贴地伸手为陆时打开窗户。
随着岑默的倾身，两人的距离无限靠近，陆时可以清晰地闻到岑默身上传来的清新的肥皂味，带着点薄荷的清凉。
可是陆时却觉得一点都不清凉，甚至有一把火，等岑默打开窗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后，陆时噌得站了起来。
“我出去透透风。”
话落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从岑默背后挤了出去，快步走到走廊，借着秋风散散自己身上的热气。
岑默透过窗户看陆时的背影，一头雾水。
今天有这么热吗？
陆时是快上课的时候回到班级，然后坐在位置上跟个僵尸似的，写字的时候，手肘偶尔和岑默的碰上，他就僵硬一下，轻轻地挪回了手。
一早上的课下来，陆时脸上的绯色退了又漫上来，一点都不受陆时控制。
岑默更觉莫名其妙。
等放学的铃声响起，岑默没让陆时出去，而是把一只手放在陆时的额头上，感受陆时额头上的问题，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作对比。
岑默纳闷道：“也没发烧啊？”
又问陆时：“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脸一直这么红？”
“热的。”陆时只能这么回答。
他总不能如实告诉岑默，他是因为和他同桌，激动的吧？
岑默显然不信，但也想不到其他理由，又担心陆时的身体状况，遂提议道：“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自己的身体情况陆时比谁都清楚，去医务室肯定也看不出什么来，陆时没答应去，却也软了语气，“我饿了，快点去吃饭吧。再说了，这个点校医也下班午休了。”
岑默想想也是，就和陆时先去吃饭。
好在吃完饭后，陆时也抑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脸上的绯红之色总算退去。
中午午休结束后，岑默去高一年段办公室去找宋树青。
既然已经决定放弃自己身上的特权，并且服从学校的封闭式管理，岑默自然要去找宋树青提出寄宿的事。
听到岑默的请求，宋树青并不觉得惊讶，岑默的改变他看在眼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改掉自己身上的坏毛病。
以前有多特立独行，现在就走多乖顺，岑默会主动提出寄宿是迟早的事。
但宋树青却没有马上答应，他屈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抬眸看着面前的少年，语气温和，“你知道的，学校并不能决定你是否寄宿。”
对这件事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岑默的父母，高一一开学，岑默的父母直接到学校和校长沟通，为岑默拿到了走读的特权。
岑爸爸和岑妈妈担心学校的寄宿生活会让岑默受苦，所以现在会愿意放手让岑默来学校寄宿吗？
岑默知道症结所在，立马保证道：“我会说服我父母的。”
“那等你和爸妈说过之后，他们同意你寄宿了我再向宿管那边给你申请寄宿。”宋树青一锤定音。
“好，”岑默点头，“到时候麻烦宋老师了。”
***
岑默是个行动派。
当晚放学回家，就把打算住到学校去的事情和岑爸爸周女士说了。
两人的反应不一。
岑爸爸是支持的，他笑得欣慰，“爸爸支持你，正嘉的宿舍条件还不错。”
周女士心疼儿子要离家住，以后没人洗衣做饭不说，还要和别人住在狭小的宿舍里，那多不方便？
所以听到岑爸爸说同意让岑默去寄宿后，她还狠狠地瞪了岑爸爸一眼。不过目光落在岑默身上时，又是支持的。
周女士最最惯着岑默，自从岑默懂事起，她就事事顺着岑默。
她认为岑默想寄宿在学校，多半是觉得新鲜，等新鲜劲过去了，又闹着要回家来住。
可谁让岑默是她儿子呢？她不顺着谁顺着？
“想住就去住吧。”周女士表现出欣然同意的样子，“到时候你想回家住也可以，我会和你们校长说的。”
岑默：“……”
这还没住过去呢，岑妈妈就想着岑默要搬回来的事了。
岑默沉默了片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妈，我们班陆时自己一个宿舍，我去寄宿后，想和他一个宿舍。”
不把要求说明白，岑默怕周女士会让学校建一间豪华单人间给他住，那和走读没有任何区别。
“陆时？”岑爸爸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周女士倒是很快就想起来了，“就是中考市状元，年段第一的陆时？”
岑默点头，“是他。”
听说岑默想和陆时住一间宿舍，周女士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确定想和陆时同一间宿舍？”
岑默以为周女士担心他影响陆时学习，遂保证道：“我不会影响他的，我还想向他学习呢！”
“妈妈不是怕你影响他，是担心他影响你。”周女士微微蹙着眉头说道。
这话岑默听不懂了。
不是都怕成绩差的影响成绩好的吗？怎么到了周女士这里就变成怕成绩好的影响成绩差的了？
周女士踌躇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温柔道：“你最近的变化让爸妈觉得很欣慰，但爸妈只想要你快快乐乐、随心所欲的生活。陆时能成为市状元，私底下肯定很认真学习，你和他同个宿舍，他学习的时候你总不能玩吧？那样你会感觉到压力，不快乐了怎么办？”
岑默：“……”
这个逻辑竟然说得通。
一时之间，岑默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岑爸爸和周女士。
岑默其实可以维持原主的人设，这会儿完全可以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冲岑爸爸和周女士喊“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并且坚持要和陆时同一个宿舍。
这样做的话，岑爸爸和周女士肯定会妥协，顺着岑默的意思办事。
可是面对这样一对父母，就算是装是演，岑默也“怒”不起来。
既然愤怒不起来，那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岑默想了想，问岑爸爸和周女士，“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改变吗？”
他们有所猜测，岑默是因为爷爷去世之后忽然变得判若两人的。
或许是爷爷的离去，对岑默的打击很大，令他幡然醒悟。
岑爸爸小心翼翼地猜测道：“因为你爷爷？”
“嗯。”岑默垂下头，语气低落，“这是其中一个原因，直到失去爷爷，我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爷爷的遗愿是希望我向上，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希望我可以完成爷爷的遗愿。”
岑爸爸马上说道：“小默，不要勉强你自己，其实你爷爷和我们一样，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岑爷爷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对岑默有多严，心里就有多宠爱岑默，只是岑家人给岑默的宠爱太过了，岑爷爷怕把岑默养歪了，就觉得要压一压。
“我知道。”从原主的记忆出发，岑默可以勾勒出岑爷爷的形象，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老人。岑默抬头，笑着说道：“但爷爷也希望我变好吧。”
周女士张张嘴想反驳，却听岑默继续说道：“其实以我的耐心，就算想要完成爷爷的遗愿，估计也无法坚持下来，真正让我下决心要做出改变的人，是陆时。”
“陆时？”
岑爸爸和周女士不解，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从陆时的身上看到什么。
“嗯，就是陆时。”
岑默停下来想了想措辞，继续道：“他家的经济条件很不好，穿得鞋子都开边了，整个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几天前还在课上昏倒了，医生说他长期营养不良。”
“可以想象，陆时的生活有多么艰苦。可是呢？他却没有向艰苦的生活条件屈服，努力学习。陆时可以成为市状元，成为年段第一，我的条件比他好千倍万倍，我怎么不行呢？”
岑爸爸和周女士闻言皆陷入沉默，此刻他们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儿子长大了懂事了。
他们对儿子是没要求，可儿子知道上进他们肯定不会拦着。
周女士抹抹眼角的眼泪，感叹了一句，“陆时是个好孩子。”
她之前只是听说正嘉用高额奖学金挖了一个市状元回来，没想到这个市状元如此艰难，却又如此励志。
岑爸爸也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升起了好感，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可以资助他完成学习。”
岑默却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最好不要。”
岑爸爸问：“为什么？”
岑默：“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贸然资助他，他估计不会接受。而且，我已经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帮助陆时了。”
“说来听听。”岑爸爸来了兴趣。
“我和陆时做了一个交易，”岑默道：“我请他帮我补习，然后我负责他的一日三餐。这样既减轻了他的负担，我也能提高成绩。”
不失为一个办法。
岑爸爸认同地点点头，又听岑默说道：“要实施这个办法的话，和陆时同一个宿舍会方便许多。”
岑默看向岑爸爸，“爸，你觉得呢？”
岑爸爸：“……”
他怎么觉得岑默挖了个坑，等他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