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看着云绮烟一步步走过来, 杨炙卿的脑子几乎是完全空白，根本反应不出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三年不见，云绮烟比以前更加美丽了, 当初和她相处的omega初经分化, 即使成了omega，也仍旧带着青涩的意味，身上所具有的魅力，更多是一种天真烂漫, 干净无邪的气质。
而如今, 她五官已然完全长开, 脸颊边从前还会偶尔出现的婴儿肥已然完全消失，面容比起从前更为精致，走过来的步伐优雅大方，长发飘扬，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女性omega独特的吸引力。
随着她的身影愈来愈近，空气中仿佛又浮起了丝丝缕缕的桂花香味。
云绮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炙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但云绮烟走过来的就是她这个方向, 和她打照面是必然的事情——除非她不顾面子，现在当场落荒而逃。
就算理智全无, 杨炙卿也不可能干这么丢脸的事情, 所以她定定地站在原地, 以一种在行刑台上等待刀落下的觉悟，等待着云绮烟走过来。
终于与云绮烟对视的瞬间，时间在杨炙卿的认知之中都停顿下来, 整整好几秒, 她对着那双墨黑的眼睛, 说不出话来。
她脑补了在这里遇见她时, 云绮烟会有的反应：是惊讶？还是欣喜？抑或是恐惧与厌恶？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出乎她意料的是，云绮烟确确实实看见了她，但只是目光交汇了一瞬，便从她身上移开。
她脚步不停，走向杨炙卿的身后，开口，打了句招呼：“导演好。”
她的声音仍旧那样清亮而动听，少了点柔软幼稚，多了几分进退有度的成熟，清晰明亮，仿若水珠落在玉盘中。
而她的话语却像一颗陨石，在杨炙卿心湖里毫不留情地砸下，激起轩然大波。
杨炙卿僵硬地转过头，严导演正站在她们背后，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她们。
导演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杨炙卿也一无所知——不管有多少过往事例表明她的感官敏锐至极，但自从云绮烟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乱了，乱得毫无余裕去关注外界。
——云绮烟并不是来找她的，是因为导演在这里，她才会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认识到这一点，杨炙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也转向身后，礼貌地点点头：“导演好。”
严导看着她，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是炙卿啊。”
严导对她还是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当时剧组试镜的时候，表演的片段是一个由他自己操刀的原创小剧本，难倒了不少来试镜的演员。
不过因为他在外声名显赫，获奖又多，过往执导的电影带出了不少影帝影后，所以这次选演员，有很多履历光鲜的演员想挤进他的剧组，要论资历和人脉的话，杨炙卿在其中，就显得不太起眼了。
当时在现场，也是严导一眼相中了杨炙卿现场发挥的片段，直接就定下了她的角色。
打完招呼，接着气氛就陷入了尴尬，两人站在两边，默契地没有说话。
“炙卿啊，”作为导演，严导非常自来熟地扛起了介绍她们认识的责任，“来，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
他指向旁边的云绮烟：“这位是云绮烟，也是电影这次的女主角。”
杨炙卿侧过身子，终于无可避免地和云绮烟正面相对。
她很轻地说了一声：“云小姐……好。”
云绮烟倒是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站在原地，听着导演继续介绍杨炙卿：“这边这位是杨炙卿，也是电影的女二号。”
她很轻地笑了笑，面对杨炙卿，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杨小姐好。”
即使面上气质发生了改变，但她的手仍然和以前一样纤细，指尖泛着健康的粉红，小小的，看起来很轻易就能拢住。
杨炙卿沉默片刻，近乎是机械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却没有立即放开，两人都略微收紧了自己的手指，又没再像普通刚刚认识的人一样，继续寒暄几句。
这个氛围太过诡异，空气都凝固住，连严导都若有所感，问：“你们之前认识吗？”
杨炙卿还是没有说话。
“认识的。”还是云绮烟自然地回答，“之前那个炙卿参加的综艺，我当过导师。”
“……哦。”严导是个知名的戏痴导演，把一生都耗费在电影拍摄上，对娱乐圈的风风雨雨从来置身事外，对综艺节目一类的事情并不是太上心，自然也并不了解当年杨炙卿参加过些什么节目，更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认识云绮烟的。
当下，这场面就有稍许尴尬，不过他处事经验丰富，迅速带过了这个话题：“以前认识就更好了，戏里主要就是拍你们俩的对手戏，你们多相处相处，提早磨合，到时候好进入状态。”
云绮烟乖乖巧巧地答了一句：“好。”
两人的手也适时松开，回落回去，看起来真的像认识但不熟络的关系一样。
严导是不清楚她们之间的暗潮汹涌的，见气氛缓和下来，叮嘱了几句“晚上剧组有饭局，记得来”，就贴心地离开，给她们制造“相处磨合”的空间。
一到两人独处的场合，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又见面了。”
最后是杨炙卿先打破了沉默，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跟云绮烟一样轻松：“没有想到，居然是你演女主角。”
云绮烟淡淡地开口，似乎在对她解释什么：“之前一直在忙其他的事情，刚好这段时间有空闲，所以来试镜了严导的电影。”
杨炙卿不禁多问了一句：“在忙什么？”
云绮烟对这个话题并不想多说，回答她：“上学。”
杨炙卿眼眸微闪，底下潜藏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她有意不去关注云绮烟的事情，可娱乐圈是个圈，完全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云绮烟从那天离开她的视线之后，就没再出现在大众的眼前，沉寂下去，综艺和影视剧都没再参加过，她那些被综艺圈的粉丝也慢慢流失。
在残酷的娱乐圈里，曝光稍稍减少就意味着被遗忘，更何况是一句话都没留下就消失，于是现在，除了颜值盘点绕不过她，已经没有什么人提起她的名字了。
这和杨炙卿想象的未来并不相符：云绮烟那璀璨的星路，似乎就止步在了那一天。
她偶尔也会想，但永远不敢细想：这件事跟她有多大的关系？
不过现在，亲耳听见云绮烟这次来演戏之前是专注着学业，杨炙卿心里那根绷紧了好几年的弦，忽然就松了下来。
剧情虽然迟到了，终究还是会偏向正轨。
以云绮烟的年纪，现在也还很年轻，磨练演技做演员并不晚。
杨炙卿这么想着，也对上了云绮烟的眼睛，打算说些什么。
因为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但在她想好怎么开口之前，云绮烟已经转过身子离开了，临走前还贴心地给她留下一句：“晚上见。”
就这样么？再次偶然见面之后，云绮烟和她想象的反应也太不一样了。
杨炙卿几乎有些恍惚，但还是张了张嘴：“……晚上见。”
在看着云绮烟离去的侧颜时，她隐隐约约，看见云绮烟脸上出现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但那笑容转瞬即逝，立刻就消失无踪。
……
“炙卿，你迟到了！”
“抱歉，”杨炙卿刚走入包间就听见有人起哄，便解释了一句，“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心绪紊乱，连同收拾的动作也慢了不少，晚上迟到几乎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不过也没人太在意她迟到这件事情，严导招呼她：“来来来，快坐。”
杨炙卿目光在包间里溜了一圈，然后就心情复杂地沉默了。
房间里坐得满满当当，只剩下云绮烟身边还有两个空着的座位了。
两个位置，至少她还有得选择——开玩笑，是选坐在云绮烟左边，还是坐在云绮烟右边？
但僵在原地也不像话，找人换位置更不行，除非她想进组第一天就传出“剧组两位女主角疑似不合”的小道消息——所以杨炙卿走过去，随意挑了她右边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云绮烟原先和其他人一样，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等她坐下了，也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着刚刚被打断的谈话。
她说话的时候非常温柔，礼数周全，面对涉及隐私的问题也不会生气，只是会不引人注意地转开话题，是那种最受大众欢迎的omega形象。
这完美的形象，无处不反应出她受到了多么优秀的教育。
如果不知晓那些从前的隐秘，没有人看得出来，云绮烟直到十八岁才回到云家，开始自己贵族千金的生涯。
杨炙卿听着她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微微入神。
直到一个嘹亮的声音搅乱了她的思绪：“来，大家都喝一杯，祝愿这次拍戏能顺顺利利！！！”
杨炙卿低头一看，工作人员非常贴心，早已斟满了一杯啤酒，正正放在她面前——最重要的是，不光她面前有，连同云绮烟面前也有一杯。
云绮烟眼眸微动，似乎推辞不过，就要拿起酒杯，和其他人一起碰杯。
杨炙卿心里一沉，有些不太好的记忆被唤醒，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伸手，将对方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
这动作不算小，其余人都莫名其妙地看了过来：“？”
面对这些疑惑的眼神，杨炙卿手里还举着酒杯，硬着头皮解释道：“omega最好还是不要沾酒，我替绮烟喝吧。”
说罢，她一昂首，将整杯酒灌入自己口中。
冰凉的酒液划过她的喉咙，留下刺激的感受，气泡在心头炸开，倒是压下了不少乱撞的思绪。
杨炙卿眼眸低垂，将酒杯递还给云绮烟。
云绮烟接过空酒杯，不忘冲她一笑：“谢谢。”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旁边的人还不忘打趣道：“炙卿已经开始保护云小姐了？很入戏嘛。”
在打趣的时候，他们也小心地避开了对云绮烟的称呼——她的家世摆在那里，没人敢逼迫她做不乐意做的事情。
就像刚刚，如果她说一句“我就不喝了”，不可能有人那么没眼力见，起哄给她灌酒，只会直接略过她，甚至取消这一环节。
但云绮烟什么都没说，在杨炙卿为她挡酒的时候，还感激地道了谢，反倒给其他人留下了两人相处和睦的印象。
云绮烟撑着下巴，在杨炙卿没有看向这边的时候，唇角漾起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