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黎明之章
黑德斯城南区, 大修女朵露娜缓缓走出教堂。
大教堂后钟楼上的指针已经快走到午夜十二点，一年一度的圣冠日很快就要过去了。
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低声念诵着《神音之书》的祷词：
“祂亘古而存。”
“祂不灭不朽。”
“祂是过去、现在与未来。”
“祂是永恒之主。”
“祂即吾神——希尔迦耶什。”
忽然, 远处漆黑的夜幕地亮起了十字流星一样的璀璨光点，它划破苍茫的夜空, 映射到每个正在注视天际的人们的眼睛里。
朵露娜手一松, 怀里抱着的《神音之书》掉落在地上。
她眼睛里的流星越来越大，将黑暗的夜空照成宛若白昼的光芒。
教堂钟楼指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 在圣冠日最后的时间里, 它终于敲响了今天最后一组告别钟声。
“咚——”
黑德斯城中心区，无论是清醒的, 还是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们同时抬头望向光源的方向。光辉与钟声同时出现，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仿佛受到某种感召般地纷纷跪下, 在胸口画出星星的形状。
“赞美吾神。”
银发男人静静地望着白昼般的光辉，他转身走入黎明号飞空艇。
“S级魔法领域——黎明之章。”
“真是……好久不见了。”声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
“咚——”钟声敲响了第二下。
克洛狄娜的眼睛充斥雪花一样的白, 在那个被她当做垃圾一样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念出“三十”这个数字时，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前只有这片空空荡荡的白。利昂、那个被他叫做天使的小猫咪、包括整个布伦希斯家的大厅, 全都消失不见。
这是哪……？
难道是与现实世界完全分离的绝对魔法领域？
那不是只有皇帝、议长、教皇这三个位于S级魔导师序列前三的人才能使用的吗？
她慌乱中一直不停地朝前奔跑, 却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她想发声，想要大喊大叫，却无论如何也发不了声。
这地方让她几乎窒息。
“喵~”
克洛狄娜怔住，她缓缓回头——
一只巨大的、浑身雪白的猫蹲坐在她面前, 它歪着脑袋俯视着她, 美丽的蓝眼睛一眨不眨。
她如坠冰窟。
没错, 她不会认错的……那是璐娜, 她小时候养的那只猫, 被她活活虐待致死的那只猫。
它明明死了啊！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克洛狄娜脸上满是惊恐。
大白猫伸头在她身上嗅了嗅。
魔法……对！她有魔法！只要用魔法，这些该死的、她所厌恶的人和物都得死！
克洛狄娜慌乱间召出冰棱，狠狠扎入大白猫的爪子。
“喵！”大白猫被扎到痛叫一声。
克洛狄娜安心下来，她笑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只要有魔法，她就可以主宰——
“喵！”大白猫爪子上的伤诡异地愈合了，冰棱消失不见。
克洛狄娜笑容僵住了。
她再度开启自己的魔法领域，暴风雪化成冰锥如雨点一样打在巨猫身上，但是对它毫发无损。
它的毛皮甚至没有湿。
璐娜看起来不耐烦了，它伸出一爪子直接将克洛狄娜拍在地上，然后把她在地上揉来搓去。
克洛狄娜尖叫着，她被反复揉搓，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魔法对它不管用，两者体积相差又那么大。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璐璐，是我啊！我是你的主人啊！”她这么喊道，但是她无法发出声音。
突然，璐娜停下□□，它就这么看着她，没有动弹。
克洛狄娜此时早就不是那个妖艳的魔女，她的头发掉了一大把，眼泪鼻涕满脸都是，浑身狼狈不堪。
见璐娜不动，她下意识拔腿就往远处跑。
结果刚跑了几十米，她就被追上来的猫一爪子狠狠拍住。
璐娜玩了一会儿，又松开了爪子。
克洛狄娜再次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再次被抓住。
如此反复几次，她忽然明白了。
它把她当成了老鼠。
“对不起，我那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克洛狄娜无声地喊叫着。
那时的她只是看着它那么可爱，那么无辜的样子，就被激起了施虐的欲望。开始只是拔了爪子，然后砸钉子，接着割了声带……她忍不住一点点加重，最后只剩下一张雪白的皮和碎散的骨肉。
当她回忆起那段过往时，璐娜又一次停下手。
而克洛狄娜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巨猫。
它湛蓝的眼睛无比干净地望着她，仍然是那副洁白的样子。
接着，远处传来窸窣的声音。克洛狄娜躺在地上，缓缓转过头。
有人。
很多人。
他们有的她还记得，有些一点印象都没有。当他们接近她身边时，脸部却一阵扭曲。
都是她的脸。
克洛狄娜缓缓张开嘴，她的视线移动到那些人手里抱着的东西——
她很眼熟，她宅子的地下室里都有。
拔指甲的钳子，钢针，空旷的水缸，滚烫的水壶，还有方便剥皮的刑具。
她又扭回头，艰难地朝璐娜伸出手。
求你，救救我啊！
大白猫打了个哈欠，它低下头舔舔毛，转身就走。
这个空间很安静。直到一切都消失，仍然很安静。
“咚——”钟声敲响了第三下。
米拉坐在地上，她缩成一团。
周围太亮，她开始就闭上了眼睛。
手臂还疼着，比那里更疼的是脖颈处。克洛狄娜直接将那么大的冰棱扎进去，连米拉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她却没有死。
她闭着眼睛，手颤抖着摸向颈窝周围。
寒冷的冰霜领域已经没了，那里的冰棱也消失不见。
但出乎意料地，她还是没有摸到血。
明明那么痛，却一点血迹都没有。
米拉又想起自己的手臂。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血？
从她穿到这里，从来没受过伤，最多也就是蹭破点皮，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点。但是今天晚上……
她一狠心，咬破嘴唇。预想的铁锈味道没有出现。
没有、还是没有。
她呆呆地想。
人怎么可能没有血呢？那她是怎么活着的？
“米拉。”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金？”米拉闭着眼回应。
有人走到了她身边，半蹲下来。他的身上有让她安心的气息。
“疼吗？”精灵抓住她的手。
“疼……”她闭着眼。
金在她身边。
这个认识让她本来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她一抽一抽地哭了。
她的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住，金将她揽入怀里，任由金发小姑娘哭着。
“没关系，我会在、米拉身边。”他说。
“咚——”钟声敲响了第四下。
随着钟声，米拉心里一直弥漫着的疑雾终于散开了。
“金。”她轻声开口。
“怎么了？”
“我……是不是没有流血？”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会。
“是。”
米拉没有说话了。她闭着眼睛，脑海中的意识却不知不觉地飘散到很远的地方。
《魔导王》的番外篇，皇帝奥伦斯有三个妻子。
她们很美，美得足以蛊惑所有人的心。
她们身体和正常人没有几乎任何区别，但她们不是人类，她们是——
人偶。
“金，我想……我可能不是人类。”米拉闭着眼，微笑着说。咸涩的眼泪流到舌尖。
“没关系。”金说，“米拉，就是米拉。”
永远不会变。
“金。”她说。
“我在。”精灵说。
“认识金，真的太好了。”
***
钟声敲响了第五下，圣冠日终于过去了。
灼目的光芒再度归于灰暗，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沃莱塔尔感受到属于克洛狄娜的气息消失了，在那个极其强大的魔法领域出现后。
那样的魔法气息非常可怕，他只在序列前三的S级魔导师身上感受过。
而且这个魔法……从来没见过。
他望了眼同样惊疑不已的罗莎一眼，没有选择去一楼查看情况，而是迅速跃下屋顶离开。
克洛狄娜一定已经死了，利昂还活着，还有那个从未见过的魔法……他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直接走是最好的选择。
而罗莎凝视着沃莱塔尔的身影，打了个响指。
宅邸前的地面上钻出一条巨大的藤蔓，恭敬地垂在她身前。罗莎的高跟鞋踩上去，藤蔓立即将她送到大厅前的空地。
大厅里只有昏迷的利昂，和……一堆碎肉，以及一张人皮。
黑德斯城，圣阿斯摩帝斯大教堂。
朵露娜穿过教堂花园，拐了好几个小道，终于走到一扇藏在地底的沉重大门前。她抽开门上沉重的锁链，推开这扇门。
一切都是黑暗的，整个空间都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她终于走到水晶做的高台前，掀开红色绒布。
水晶台上插着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
那是古老的时代，神赐予下的武器。
名曰永恒之剑。
千百年间，神殿内部一直流传下一个秘密。
“一千多年来，同一个时间段的S级魔导师数量永远保持着12这个数字，一旦出现第13位S级魔导师……”
“那必定是——渎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