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显示不出来的捺
气质是一种无形物质, 看不见，摸不着，形成于长年累月的光阴滋养, 再从骨髓由内而外投射。
譬如郭青和姜沅臭味相投，可以嗦同一碗粉、睡同一张床，也一起按过四位数的摩, 美过五位数的容。
但姜沅身上从小千娇百宠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公主气质, 是吃再多泡面都掩盖不了的。
而她就算偷偷背姜沅十几万的包, 也像是偷的……那也确实是偷的没错。
封承只是很随意地将手插进裤袋，虽然腿长, 但走路的步幅并不比其他人更大, 抬腿的姿势也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
走过来的画面，却像伴随着BGM, 自带追光和特效。
这算什么气质？
郭青陷入思考。
一双双殷切的眼睛, 像仰望救星一样注视着他。
封承缓步走到近前, 左手插在口袋里, 右手端着咖啡, 分外闲适和从容的姿态, 说道：“在聊我？”
——小公主。
郭青在内心断定道。
长了一张韩剧男主角的脸，但封承在她心里的形象, 分明就是个小公主。
“封总好！”
一群人男的女的不知为何全都看他看呆，这时才有人反映过来, 赶忙打招呼。
封承淡淡点了下头。
瞧瞧那个小公主的骄傲矜持劲儿哟。
郭青在心里啧啧啧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实况转播的体质，而封承的眼神虽然得体而公平地平分给大家，注意力却悄悄地、偏心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九……留给郭青。
于是, 封承的余光看到她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紧接着, 那眼神又变得有点……猥琐。
“……”
封承看向郭青。
郭青也看着他。
封承：你那是什么表情？
郭青：不, 应该叫他大公主。酸奶是小公主。
其实郭青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封承的美貌基因，九成都遗传给了酸奶，只留给郭小盖可怜的十分之一。
郭小盖这个崽，长得既不像她，也不大像封承，得费劲才能找出一点封承的影子。
幸亏她是自己亲自怀孕亲自分娩，否则这是不是亲生的，还真令人怀疑。
“刚刚在讨论下个季度的营销方案。”季淮东镇定自若地信口开河，“郭青对这次的评比很重视，营销是克拉拉的强项，我们基本上没有胜算，她最近因为这件事非常焦虑，压力也很大，天天熬夜加班，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想做一个crossover，不过试了很多方案，因为时间太紧张，选择的余地不大。”
她是很重视没错，但也没到压力很大、焦虑的地步吧？
郭青被他说得有点心虚了都。
甚至怀疑季淮东这个周扒皮是不是在说反话，暗示她加班加得还不够呢。
她刚想给季淮东一个谴责的眼神，收到季淮东递来的眼色，反应了两秒，会意。
立刻作沉痛状，肯定地向封承点点头，表示季淮东说得没错，自己真的很辛苦。再附带一个忧虑的叹气。
不就是在老板面前演苦肉计么，谁还不会了。
季淮东对她这次的表现很满意。
封承闻言看了郭青一眼，神色没有什么波动。
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我听说克拉拉那边找了很多网红朋友推广，这方面的渠道我们没有胜算，只能在产品上多下功夫，希望能在设计、质量上出亮点。这跟beaute的宗旨也是契合的。”
季淮东的漂亮话一套一套，封承淡然而放松地听着，时而指尖轻轻在杯壁上点一点，时而啜饮一口。
兜了一大圈，季淮东才绕到正题来。
“郭青一直都很想和哥士尼合作，如果能合作联名，对提升青予的品牌知名度也是非常有利的。全世界的品牌都想和哥士尼合作，放在之前的话，青予肯定没机会，不过现在作为beaute的一份子，我觉得可以一试。”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等待封承表态。
封承慢条斯理地评价：“想法不错。”
“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有信心了。对了，我记得哥士尼的国内代理商，跟您的私交不错。”
“谈不上私交。偶尔一起打个球。”封承四两拨千斤。
季淮东笑了笑，适时打住，没有把话说到底：“那我们就先这么定了。我先联络一下试试，希望能沾封总和beaute的光，把这次合作敲下来。”
封承点点头，并不多言。
郭青的眼力见不多，但好歹有那么一些。
封承如果能出面，哥士尼的合作当然百分之百可以拿下。
但他作为集团大老板，没道理、更没义务，帮青予这样一个小品牌，谈这种程度的小合作。
让他帮忙这种话，他们也不便宣之于口。
毕竟杀鸡用牛刀，鸡也不好意味跟牛提啊不是。
如果最后他们真的搞不定，再求封承不迟。
至于求能不能求下来……
郭青赶忙摆出狗腿子的架势，殷勤道：“嗳，你秘书呢？泡咖啡这种小事怎么还让你亲自下来啊。下次想喝你说一声，我们泡好了给你送上去。”
——先讨好一下老板总归没错。
赵小俏深得她师父的真传，赶紧非常有“眼力”地接茬：“害，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这还多着呢，我给您拿几盒！您拿走慢慢喝！”
说着就积极地冲进茶水间去拿。
封承：“……”
“不用。新的可能明天就到了。”他从容不迫地抬起左腕看了看手表，重新放入口袋，“我还有会要开，你们忙。”
赵小俏贴心地抱了三盒不同口味的咖啡跑出来，才发现封承没在。
“咦，封总人呢？”
“已经走了，开会。”
“那我要不要给他送上去？”
郭青大喇喇一挥手，说：“不用，他讲究着呢，就是咖啡豆没了来蹭蹭。你给他送去他也不喝，他秘书订了可贵的咖啡豆。”
“哦。”赵小俏又把咖啡都放回去。
-
诚如季淮东所言，全世界的品牌都想和哥士尼合作，青予只是平平无奇的其中之一。
哥士尼的国内总代理商业务繁忙，季淮东发挥自己优秀的社交手段，从杨忠那儿套到了联系方式，但约了三次都约不到人。
与此同时，青予的大伙也没放弃寻找其他路径。
这日在食堂吃完午餐，赵小俏跑回来趴到郭青的办公桌前：“哥，我刚听到克拉拉的人说话，他们那边的新品已经打好样了！咱们的进度是不是落后太多了？”
其他人也忧心忡忡地围过来。
“对啊，按平时的进度，我们这时候至少也该进入打样阶段了，但是现在咱们连设计稿都没定呢。”
“岂止是设计稿没定，我们连大方向都没有。”
……
“季总到底能不能行啊？”
“我看悬。我们还是放弃哥士尼这条路吧，赶紧选个其他的开始做，差点就差点，最起码时间赶得上……”
“但是我们的几个备选方案，跟哥士尼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这种crossover，我觉得做了跟不做效果都差不多。”
“那怎么办？”
……
“要不还是找封总吧，让他们出面帮我们，肯定稳。”
“你忘了我们在跟克拉拉竞争呢，封总怎么可能帮我们？”
“不好说，我觉得不会。”
“要是被克拉拉知道，还不闹呢。”
……
郭青仿佛进入了养殖场，被一群小鸡小鸭包围，叽叽喳喳嘎嘎，一个头十个大。
赶在被吵死之前，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嘘！”
一群鸡鸭立刻安静下来。
办公室从吵闹转入一种诡异而莫名的寂静。
赵小俏回头瞅瞅这边瞅瞅那边，小心地问：“咋了？”
郭青一脸严肃，压低声音：“太吵了。”
“……”
“哥，那你说我们怎么办现在？”
郭青捧着脸思忖片刻，轻轻一拍桌子：“这样。前两天我让你们拿去调整的那几个款，都调好了没？”
一群小鸡点头。
“基本都调好了，还有两个样衣没送过来，但是应该没问题了。等我收到再确认一下。”
“那让刘主任开始做大货吧。再把去年的订单整理一下，卖得最好反馈最好的基础款挑两个出来，上衣、半裙各一个，一起上。”
郭青手指指了一下，赵小俏立刻跑去给刘主任回话。
郭青转头对另外两个助理设计师说：“crossover的主题就定昨晚那个，再把元素整理一下，我们今天开工。”
助理设计师迟疑问：“那万一季总那边谈不下来怎么办？”
郭青冷哼两声，阴恻恻道：“那就把他切成薄片，裹上蛋液和面包糠，油锅七成热，下锅炸至两面金黄……”
这段时间阅读厨艺书籍的成果，郭青已经能熟读并背诵不下三篇食谱。
-
应了季淮东帮郭青吹的牛，她开始天天熬夜加班，焦虑得头发大把大把掉。
好在发量尚且浓密，还经得住。
姜沅打来电话约她，让她带酸奶盖周末上她那儿玩。
郭青赶忙道：“那正好，你帮我带两天吧，我都快忙死了，谢天谢地！我把幼儿园地址发给你，今天你直接去接吧。么么哒！”
电话掐断之前，隐隐约约听到那端姜沅呵呵道：“正好，我想偷酸奶很久了。”
把崽推给姜沅，郭青就不管了，争分夺秒地赶设计。
进入赶稿状态的郭青，眼里就很难容得下其他事情。
一整个下午，她埋在绘画板上没抬头，偶尔周围有人给她说话，她也不知听没听清，嗯嗯啊啊应几声。
连办公室的人是什么走完的都不知道。
连窗外的天是什么时候完全变黑的也不知道。
她的灵魂、整个身心，都投入在画画中。
直到被一道声音唤醒。
“整个图案做成连衣裙更好。”
她猛地一抬头，脖子因为太过酸软支撑力不足，险些把头甩掉。
她嗷了一声，及时用手扶住侧颈，揉了揉。
封承站在她桌边，正拿着一张半成品的草图在看。
办公室的灯关了一半开着一半，他们身处光明地带，而在封承身后，背景渐变入那一半黑暗。
他的纯色衬衣在这种光线下，有些分不出真实颜色，只知道是饱和度很低、浅淡柔和的颜色。
郭青揉着脖子，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向草稿。
“衬衣不好？”
“可以。”封承的视线从草稿挪向她的脸，背光的眼睛比白天还更好看。“连衣裙会更精彩。”
郭青没察觉，盯着纸上的图案在脑袋里构思。片刻后眼神一亮。
“good，good！”
然后就低头准备将构思从想象转化成图纸。
刚画两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重新抬头，先瞅瞅窗外，再瞅瞅封承，奇怪问：“你怎么在这儿？”
封承把手里的图纸放下，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么晚了，就你们这层灯没关，我过来看看。”
郭青拿起手机一看，卧槽一声：“都十点了？”
然后用纳闷和鄙视掺杂的语气嘀咕：“你大老板还亲自管这种事，我就是加个班，能费你多少电费。”
封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