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这些年来, 为了试着让宋简苏醒,闻人璞花光了几十年来行医所得的积蓄,宋简说的没错, 他们非亲非故, 他却愿意为了南宫靖做到这个地步, 无论怎样,南宫靖是真心实意的尊敬他。
而他去世之前, 闻人洛和南宫靖其实都已经出师,可以独立看诊了。
只是各种用来给宋简吊命的药材都极其珍贵, 他们虽然医术高超, 收入不菲, 但也还是花钱如流水, 并没有多少储蓄。
不同于对闻人璞的感激, 对于闻人洛的付出, 南宫靖总是倍感戒备——他总觉得, 闻人洛是把自己的夫人,当成了他的“一一”, 才会如此尽心。而他花在她身上的每一分钱, 都像是在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尽管表面上, 南宫靖再也没有和闻人洛针锋相对过,可是私底下, 他却一直把他当做自己最大的对手。
夫人是他的夫人——他是绝不会把夫人交出去, 变成闻人洛的什么一号!
他休想在夫人死后切开她的尸体!
休想!
为了把这些年他花在宋简身上的钱还给他, 然后带着夫人离开, 南宫靖必须要许多钱才行。
因此,青楼就是个好地方了。
那地方的姑娘对于金钱毫无概念,正经的医生也不愿意经常去,而南宫靖长相俊秀,风度翩翩,又极为端正守礼,青楼的姑娘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争着非要去请他,不仅诊金给的大方,还尽心尽力的为他牵线搭桥,介绍家中富贵的客人给他治病。
就跟诗人词人的名作许多都是由青楼女子推广出去的一样,南宫靖的名气在坊间比闻人洛大得多,也有不少这些姑娘们尽心吹捧的结果。
算了算一个月能赚下的钱,南宫靖很有动力。
闻人洛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也没有立场阻止,他只是默默的在南宫靖出门的时候,留在家里守着宋简。
不过青楼总归不是个能光明正大宣之于口的地方,尤其是在自己在意的女子面前,南宫靖很担心宋简多想,更害怕她会生气,会失望。
耐着性子在巷子口送走了阿香,他皱着眉头,一副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模样,叫闻人洛看了,只觉得稀奇——解释清楚不就好了,为什么需要如此在意?
那其中复杂微妙的情感,如今他还不能明白。
他看着南宫靖如临大敌一般,在进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进了门,不由得便跟了上去。
却见宋简出来后,并没有回屋,她将箱子放在了院落的石桌上,正穿着一双木屐,好奇的观察着院子。
方才她听见了敲门声,可闻人洛与南宫靖一时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打算下床去开门。
屋内没有鞋子,但门口却放着一双木屐,看起来,应该是闻人洛或者南宫靖的。仓促之间,她也顾不上合不合脚了。
而既然出来了,宋简便想干脆好好看看。闻人洛和南宫靖或许会担心她卧床太久,突然醒来身体虚弱,但她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毫无问题。
“夫人。”
听见南宫靖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宋简从架在院落左侧的花藤架下转过头来,笑着道:“阿靖,刚才有个姑娘给你送了箱子过来。”
“是,我知道。”他谨慎道:“方才我和师兄在后门那谈话,正巧遇见了她。”
“她说她是月令楼谢华英姑娘身边的丫鬟。”
“是……”
见的确没错,宋简点了点头,便没有放在心上。她好奇的指着花藤架问道:“这儿种了什么花呀?”
闻人洛还没说话,南宫靖抢先一步回答道:“是紫藤花。”
“紫藤花?”宋简惊喜道:“那开花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啊!”
闻言,南宫靖还想说话,但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闻人洛看了南宫靖和宋简一眼,走去开门了。
“啊,您好!请问闻人靖大夫在家吗?”
却听见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年轻娇俏,活泼轻快。
闻人洛想了想,挡在门口回答道:“他现在不大方便。”
那女子的声音便显而易见的低落了许多,有些失望道:“啊……这样啊。”
“你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家姑娘估摸着,这时候,靖大夫应该从令月楼回来了,特地让我送些糕点过来。”
“你家姑娘是——?”
“我家姑娘是春字楼的花魁飞琼姑娘!”
闻人洛点了点头,对此见怪不怪道:“好的。”
“对了对了,还有,我家姑娘最近老毛病又犯了,麻烦您转告靖大夫一声,明天老时间,我们家姑娘想请他过去再看一看。”
闻人洛一口应下:“好的。”
但这时,南宫靖三两步赶了过去,向着门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歉意微笑:“抱歉,今天我可能不大方便出门,麻烦您回去让飞琼姑娘请别的大夫看看吧。”
对方的语气一下子便变得无比惊喜:“啊!靖大夫!您在家!”
“是啊,”南宫靖温柔道:“真的很不好意思,今天我的确不大方便。”
对方立即关切道:“您没事吧?”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麻烦姑娘您回去说一声了。”
“好,好的!靖大夫,您好好休息!”
门关上了。
南宫靖转过身来,见闻人洛提着糕点站在一边,此刻打开食篮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家糕点很好吃,今天中午的午饭有着落了。”
南宫靖:“……”
而宋简站在院落之中,看着他,微微蹙着眉头。
南宫靖不由得有些心虚道:“夫人……”
宋简现在的确有些不大开心,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不过……是对那些女孩,感觉有些同情。
南宫靖受欢迎并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他生的俊秀,性子又好,可看着那些姑娘们满怀少女心事的送上心意,提起他时,声音里都仿佛开出了花来一般的甜美动人,听得多了,她就感觉有些不忍。
真心错付,总归是令人同情的事情。
南宫靖看起来不管多么像是如意郎君……
他也是弯的。
就算现在没弯,以后也要弯。
“阿靖,”她忍不住道,“你若是对她们无意,一定要记得好好拒绝。”
南宫靖连忙乖乖道:“好。”
宋简又道:“阿靖,你现在有心悦之人吗?”
“……没有。”
她便又看向了闻人洛道:“阿洛呢?”
闻人洛也摇了摇头。
宋简微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就此松懈下来。她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在哪?这些年,魔教……还在找我们吗?”
闻人洛道:“我们在京城。”
南宫靖补充道:“当初,师父说,京师乃天子脚下,是魔教唯一不敢随意插手的地方,因此是最安全的,就带着我们在这儿落脚定居,直到现在。”
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都说京城居大不易,也不知道,这个院落是几环内啊……
“也就是说,现在阿洛和阿靖你们两个,都是大夫?阿靖出诊,阿洛就留在家里坐诊?”
闻人洛和南宫靖却对视了一眼,南宫靖摇了摇头道:“师兄一般不接收新的病人。他只接待之前和师父相熟的人家,以及这些人推荐过来的人。”
宋简好奇道:“比如?”
闻人洛平静道:“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这样啊……”宋简想了想道:“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总觉得,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好像有些多余……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以后家里的家务就都交给我吧?”
南宫靖连忙道:“夫人,不必如此。”
可宋简很坚持,“人若是一直闲着,会废掉的。”
她笑道:“不过……我做饭没问题,可是生火什么的,可能还是需要你们帮忙。”
宋简曾在南宫淳的身边生活过,她还记得那种寄人篱下,凡事都无法做主的无力之感,尽管南宫靖和闻人洛与南宫淳不同,可她还是希望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
在发现闻人洛和南宫靖,长期以来都是靠姑娘们送上门的食物当做一日三餐过活的时候,宋简觉得,她应该还是有点用武之地的。
不过厨房一片荒芜,灶台,铁锅,锅铲上,全是尘土,调料什么的一律没有,就更别提蔬菜肉类了。就算古代没有冰箱,食材匮乏,米缸里都空空如也,也实在是过于离谱了。
要是有小偷溜进来看见这个情况,没准都要怀疑这家人每天是不是靠吸风饮露过活的。
宋简哭笑不得道:“你们还真是……一点火都不开的啊。”
闻人洛看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师父、我、阿靖,做饭都很难吃,何必一直浪费食物?别人送来的东西,至少都能入口。”
南宫靖也没试过宋简的厨艺如何,但还是给她找来了纸和笔,十分支持她准备下厨的决定——事实上,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支持。
宋简便将需要购买的食物,一项一项的罗列了下来:
柴火、米、油、盐、酱、醋、蔬菜、肉、布料……
除了这些生活必需品外,还有宋简的起居生活,也要置办一些女性的物品,比如换洗衣服、内衣、鞋子……
这些都需要去裁缝铺里,请绣娘上门来量体裁衣。
等厘清了需要采购的清单后,南宫靖就被派出门去负责采买了,因为他常年在外走动,熟悉地方不说,还能仗着那副讨人喜欢的皮囊便宜一点。而闻人洛常年宅在家里不出门,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出去买东西被人狠宰的跟散财童子似的,就干脆留下和宋简一起打扫屋子。
宋简这才知道,她之前昏迷的时候,是和闻人洛和南宫靖一间屋子的。因为他们担心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没法第一时间发现然后赶到。
听见这件事情,宋简虽然惊讶了一瞬,可想到她一直都毫无意识,便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感觉他们真的把她照顾的很好,不由得颇感歉疚。
但如今她醒了,自然就得给她收拾一间新的房间——闻人璞的房间自他去世后,便一直空置在那,闻人洛问她介不介意,若是介意的话,她可以留在原来的屋子里,他和南宫靖搬过去就好。
宋简自然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连声道:“没关系的,我住过去就好。”
但在闻人洛帮她把被褥什么的搬过去的时候,她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阿洛。”
“嗯?”
“你和阿靖……一直住在一起?”
“嗯。”
他回答的语气平淡,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不以为然,宋简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现实生活中,一般都是攻很难找,不然也不会有“遍地飘零,无一无靠”,“为爱作一”的说法了。可小说世界里,却经常都是大家不愿做受,为了做攻甚至都能打起来。
也就是说,按照这个逻辑,南宫靖和闻人洛,两个都是可以做攻的,若是在一起,只要其中一个人让步当受,就可以非常顺利的凑成一对了。
自小一起相伴长大,师兄弟竹马竹马,又一直住在一个屋里,一个性格温文尔雅,一个性格沉稳闷骚。又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阿靖虽说是南宫淳的儿子,可他一心一意要当个君子,性子现在看来温和又端方,绝对是个专一认真的好孩子。
而阿洛,天真单纯,沉稳内敛,有点儿一根筋,看起来便是那种还未开窍,可是一开窍,便只会认定一个人的人。
是不是可以走老夫老妻路线?
若是阿靖和阿洛凑成一对的话,不就可以彻底断绝他们和南宫淳的感情线么?
一想到这里,宋简就觉得,这个方案,似乎可行。
既然都是弯的,不一定就非要吊死在南宫淳这一棵树上嘛。而在纯爱文里,两个男性日久生情,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