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知道吗, 失……』
『所谓的觉悟, 不是抱有牺牲的决心，而是在黑暗的荒野中, 开篇出一条光明的道路。』
『正因一片空白, 所以才有无限的可能。』
『啊哈哈哈，不过这些大道理你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 等以后你有了比‘活着’这个执念更重要的东西之后, 你就明白了。』
……
狙击弹的速度能有多快？
在狙击手的有效射程范围内, 从听到枪声到做出反应的总时间为听到枪声的0.67秒到8.97秒, 而此时，出膛子弹却早已飞行500多米。也就是说, 从枪响的那一刻起, 被锁定的人便插翅难逃。
但是——
只要再给他0.01秒……
只要0.01秒……
里见失竭力朝太宰治伸出自己的右手，想要在这枚子弹击中太宰治之前，哪怕只是改变它的一点方向也好。
只差一点点……
里见失死死地盯着那枚飞向太宰治的子弹。
只差一点点……
他就能够救下太宰治了！
所以……
再给他一点时间啊！
“太宰——！！！”
里见失大声的喊着太宰治的名字。
人或许是无法和子弹比速度……但是，他不会让太宰治死掉的！
『我不会让你死掉的。』
他绝对不会让太宰治死在这里的！
这一刻, 像是为了回应里见失的这份想要救人的执念。在里见失没有被太宰治召唤时所待着的那片纯白空间中, 一直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古书忽然自己打开，并且无风自动，自己哗啦啦的翻转了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金色的未知文字在书页上亮起, 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从书页上消失。
紧接着，在最后一个文字从书页上消失的那一瞬间, 以里见失为中心, 整个世界在一刹那间褪去了所有色泽, 变成灰白一片。
里见失与射向太宰治的那枚狙击弹擦身而过。
他一把抱住靠坐在墙边的太宰治，一个翻身离开了掩体。
“砰！”
下一刻，那枚射向太宰治的狙击弹便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刚刚太宰治所在的掩体上。
“我说失……”
被里见失公主抱在怀中的太宰治单手扶住里见失的肩膀，然后抬起拿枪的那只手，朝他们身后的某个方向接连开了几枪。
“砰！砰！砰！”
太宰治转扶为揽，低声在里见失耳边说道：“下次不要吼那么大声，耳朵都要聋了。”
里见失闻言，抱着太宰治稳稳地落到了楼顶。
冷汗沿着他的鼻尖，一滴滴的落到了太宰治的大衣上。
差一点……
只差一点，他就赶不上了。
“抱歉。”
里见失单膝跪在地上，自责地低下头，不敢去看怀中的太宰治。
因为他的失误，害得太宰治陷入危机，甚至差点丢掉性命……他对不起太宰治对他的信任。里见失完全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刚刚没有赶上，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惨状。
“放我下来吧。”
鼻息间混杂着淡淡血腥味的酒气将里见失从自责中唤回。他松开手，将太宰治从怀中放下。
“我又没有说你，你在自责什么？”
太宰治站直身体，偏头看着依旧半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他的里见失，道：“失，告诉我，你在自责什么？”
“我……”
里见失用力地握紧了一下自己的手，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我没有保护好你，害得你陷入了危机之中……”
“哦，是吗？”
太宰治收好手中的枪，转身看着半跪着的里见失，忽然抬起了右手。
“可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失。”
太宰治轻轻地摸了摸里见失的头发，就像当初在海边时里见失安慰跳海的他那样。
“你没有受涩泽龙彦的异能影响背叛我，还从敌方狙击手中救了我……这就够了。”
“你做的很好。”
里见失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太宰治。
那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并没有里见失想象中的嫌恶和失望，只有浅浅的笑意。
就正如太宰治刚刚所说的那样——
『我觉得你做的很好。』
“我……”
里见失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太宰治打断。
“辛苦了。”
太宰治微微弯腰。
放在里见失头顶的手顺势往下移到了他的脸上，然后用指腹温柔地帮里见失擦掉了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迹。
“回去休息吧。”
太宰治微微歪头，没有被绷带挡住的眼睛如同被融化了的蜜糖。
“今天辛苦你了。”
里见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太宰治，身体渐渐化作光点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之中。
“啊啊，中也也来的太慢了吧……”
待里见失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太宰治才直起身，眼神冰冷的看向了充满硝烟的某个方向。
袭击太宰治和里见失的最后异能者早在里见失赶回来救太宰治的时候，趁机逃走，现在这片区域，就只剩下太宰治。
“喂，织田作。”
太宰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大概知道你在说什么，快点离开吧，你哪里马上也会变得非常危险。”
“太宰？”
接到他的电话，电话另一边的织田作之助明显很惊讶。他一边将面前的孩子抱起，然后一边担心的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不用担心我。”
太宰治拿着电话，先是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朝某个方向挥了挥自己的手。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正在挥手打车回家准备回家的上班族。
“自己小心一点，离XX越远越好，不要被波及到。”
说完，太宰治挂断了和织田作之助之间的电话。
下一刻，机车‘呜呜’的嗡鸣声便由远及近，最后从空中落下。
“来的好慢啊，中也。”
看着头顶用异能改变重力，把机车当飞机开的中原中也，太宰治抱怨道：“你让我等了好久。”
中原中也操控着机车，一个侧滑停在了太宰治身边。
他先是在太宰治脸上被鲜血浸湿的绷带上看了一眼，然后才道：“失呢。”
“我让他回去了。”
太宰治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怎么，有我陪着你还不好吗。”
“呵，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和敌人一起干掉的。”
中原中也下车，双手插兜与太宰治背对背的站着。
不知何时，那个逃掉的异能者带着支援再次回来。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面对重重包围不慌不忙的对着身后的中原中也道：“垃圾越来越多了，迅速干掉吧。”
“不要命令我。”
中原中也抬起眼眸，看向了面前包围他们的敌人，混浊的重力球在他手中凝聚。
“说起来，我好像还欠你一个人情？”
“啊~那就现在还了吧。”
太宰治收好手机。
持续了八十八天，横滨黑手党史上最声势浩大，也是死亡人数最多的龙头抗争终于迎来了最终决战之时。
一切都如他预想的那样。
“走吧。”
太宰治熟视无睹的踏过遍地尸首，和中原中也一起走向了涩泽龙彦的藏身之所。
今夜之后，所有的腥风血雨都将结束。
……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被太宰治召回体内的里见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又很真实的梦。
梦中，他遇到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人和事。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真实、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样。
只可惜在醒来之后，里见失什么都记不起来。
唯独一句话，不断的在他脑海重复着。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里见失蜷缩在同样纯白的地面，闭着眼睛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悬浮在空中的古书一如过去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真实而又绝望。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那是一个里见失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那人不断的质问着里见失，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错……
里见失张了张嘴，刚想回答这个遍体鳞伤的男人，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可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失。』
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挥散了男人模糊的身影。
『你没有受涩泽龙彦的异能影响背叛我，还从敌方狙击手中救了我……这就够了。』
『你做的很好。』
太宰治带有浅浅笑意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
里见失猛地睁开眼睛，翻身从地上坐起。
没有错。
他没有错。
里见失仰起头，空旷无垠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纯白空间除了他和悬浮在空中的古书什么都没有。
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里见失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口袋，从中掏出了一朵被压得面目全非的野花。
那是今天早上他在街上从一个贫民窟的小女孩哪里买来的——一朵随处可见，从泥淖中长出来的野花。
因为各种突发事件，这朵被他放在兜里的野花已经被压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可是……
依旧还有几片零星的花瓣摇摇欲坠的挂在花蕊上。
里见失静静地这朵被压坏的野花，忽然想起了那个没有被他吃完的冰淇淋。
为什么吃不下第二口？
因为不适合。
就像这个世界——或许很好，却一点都不适合他一样。
他是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便只有太宰治。他不需要像一个人一样去活着，因为他本身便不是一个人。
里见失抬起手，将手中这朵被压坏的野花花蕊上挂着的几片零星花瓣全部扯下，只留了最后一片在上面。
如这朵野花一样，他的世界……
只要有太宰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