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韩炽回来以后总是会重复一个梦境——
“韩炽，你的名字叫韩炽, 你长得好俊啊, 你是大楚来的吗，你们大楚那边的人都是这样讲话的吗, 你讲话的声音很好听！”她的声音跟黄莺一样, 清亮的很, 见到谁都会笑, 笑起来嘴角挂着两个小梨涡, 跟小米粒一样大。
韩炽没有说话, 他觉得头真的很痛，而且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说完自己的名字, 就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她再说话韩炽就头更痛了。
少女傻乎乎的拿着勺子拼命往他嘴里塞米粥, 好像不给他多喝点他分分钟会挂掉一样。
他住的地方是个小竹楼, 摆设看上去比较精致，少女身后站着的好像是随从或者说是佣人, 韩炽拍古装戏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这种画面。
不过衣服也不是很华丽，这剧组也太穷了吧,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到这种古装剧的剧组。
“我叫辛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这个姓的原因, 我过得很辛苦, 我娘亲说等我长大了要把我嫁去大楚和亲, 大楚的男儿都跟你一样好看吗？”
异族的少女, 小小的脸，少女鲜艳的跟花儿一样，看她的装束并不像是现代人。
韩炽摸了摸脑袋，想看看是不是电视台又搞整蛊节目，掉下悬崖之前他正参加电视台的几个极限节目，当时他正在一个探险节目，做野外攀岩，也就是爬山，结果一时失足，就掉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来了。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空气很好，也很穷，最好的房子就是他现在住着的吊脚楼，山下还有人住着破旧的木楼，不过这里民风很淳朴，应该是在某个大山深处的地方。
结果他观察了几天，这个地方还真不是什么整蛊现场，他穿越了。
知道自己穿越了以后，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这个地方王族姓辛，之前救了他的少女叫辛辞，是这个国家的公主。
边陲小国的公主也不是特别尊贵的身份，辛辞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天过来检查一下他的伤势，没过多久，韩炽就痊愈了。
他作为一个闲人，吃了人家的米，吃了人家的饭，当然要帮忙解决问题，穿越过来当然要认命，他不会傻到真的去死，去试试能不能回到现代。
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好像什么都不会，特别是在一个农业为主的过度。
不过这里的人比较淳朴，很快有负责农事的人教韩炽种地。
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拿起锄头种地，不过种不到几天，辛辞派人来请他过去，说是从商队那里弄来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叫他去看看。
这个地方的比较闭塞，虽然全部都是务农，但是这个年代农业也不是很发达，加上国土贫瘠，肥沃的稻田只占总面积的1/3，大部分地方都是不能种庄稼的沙土，一年之中有半年时间都是饿着肚子的。
作为公主，辛辞比任何一个国民都清楚自己国家的弱小。
“这是土豆。”韩炽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土豆在现代是非常常见的食材，他小时候还见过他妈在小院里面种土豆。
辛辞带回来的这种土豆比较小，像是小土豆，品种跟现代的大土豆不一样，据说土豆红薯玉米的产量都很高，六七十年代大家吃粗粮吃的脖子都硬了，可是在物资更加贫瘠的古代，能吃饱，就不会有人挑粗捡细。
“这种东西能吃吗，商队的人说能吃，他们说发芽了就不能吃了，我觉得可惜便带了回来，大楚国那边物资富饶，公子你以前见过这种东西吧！”
“这个东西当然能吃，而且能够在你们这里的沙土里面种植，你等我想想我妈以前是怎么弄的。”
“能吃啊！”少女的眼睛马上亮起来，她对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很感兴趣：“产量怎样。”
“产量很高，我不知道这种土豆产量多少，但是我们那里的大土豆，产量是很高的。”
“比稻米呢？”辛辞的探索欲望非常强。
“比稻米要高好几倍吧，而且能够在沙土上面种植，你让我再想想别吵。”
辛辞马上就不吵，她平常话就很多，她娘说她这个样子没心没肺的，以后嫁到大楚恐怕是要吃苦头的。
但是不让人说话多憋屈啊！
韩炽知道这个地方很缺少吃的，这种小土豆，也不知道产量是现代土豆的几分之几，但总归这种东西是能够在贫瘠的沙土里面种植，这也不占用小国的什么资源，这段时间他天天跟辛辞待在一起，培养种植第一批土豆。
十天以后，土豆发了芽。
一个月以后，种下去的土豆长出来绿绿的叶子。
三个月以后，终于在贫瘠的土地里面长出来一个个的小土豆，产量其实并不是很大吧，并没有后世的改良土豆那么惊人，但是已经比稻谷的产量高出来好几倍，这已经让人很兴奋了。
第一批产出的土豆不多，一百多斤吧，辛辞摸着土豆，好像看到了希望。
“这种东西真的能吃吗，如果能吃，以后我们国家的人就不用饿肚子了。”
这里的人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韩炽：“当然能吃，咱们烤土豆吃吧。”
他记得小时候烤过土豆，埋在火堆下面，闻到香味了就刨出来，然后撒上盐巴，香喷喷的烤土豆就出锅啦。
尽管这玩意儿冒着香气，但是没人敢吃。
韩炽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当第一个吃土豆的人，他拿起一个烤土豆来。
另一只手也放在他旁边：“等等，我跟你一起吃。”要死就一起死好了，她不怕！
烧烤好的土豆的香气在齿间蔓延，辛辞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开心的抱住韩炽：“这个东西也太好吃了吧，你的脑子真聪明，你们大楚国的人都会种这个东西吗，难怪我娘亲说，大楚国那边什么都有。”
等她去了大楚国，一定要把大楚国的好东西弄到自己国家来，到时候国民都能吃饱，她并不反感和亲，反而有些向往。
大楚国，那是她以后要去和亲的地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韩炽每次听到她说起大楚，内心就有一些烦躁......
......
“韩炽，你带她去大楚，去大楚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救活她......”辛辞看了一眼小孩，她那么小，以目前这里的医术来说，肯定救不活，只有去她心目中的大楚，找大楚的神医，才有一丝希望。
她从不说自己对丈夫到底有多依恋，但是在这一刻，她也是舍不得他走的。
女人的面色不是很好，孩子因为意外早产，母亲倒是没有姓名危险，但是孩子太小了，当地只有巫医，巫医说这么小的孩子只能祈求神明保佑。
做了三天的法事，韩炽知道这对孩子的生命没有半点帮助，刚开始她还能哭的出声音来，最后连奶水都很难下咽了。
有一次孩子看着韩炽，留了点眼泪出来，小嘴一撇，硬是没有哭出声音来。
这是他的孩子，从她出生以后，韩炽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因为他知道生命的意义对于他来说已经不一样了。
“我听说大楚有好的医者，从这里出去走七天，就能到大楚，你带着奶娘一起去，等我养好了身子，我会去找你的，这是唯一一个办法了，如果连大楚的医者都没有办法医治这个孩子，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韩炽不想离开妻子，可是看着怀中嗷嗷叫，连喝奶的力气都没有的女儿，他跟妻子依依惜别以后，踏上了去往大楚的路。
这是他脑海中最后关于她的记忆，等他再一次醒来，他回到了现代，而这边的时间过去只有两天。
韩炽突然之间消失，失踪了两天回来，也没有人发现有什么异常。
而他自己知道他再也不是消失前的那个人了，他还有个小姑娘要照顾.....
他给自己的小姑娘起名叫韩念，是因为这辈子，恐怕他都会在思念中度过了。
从刚开始回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的茫然，再到能够救活女儿的惊喜，惊喜过后他才感觉到深深的绝望，他跟辛辞的距离不是一米两米，不是一两张飞机票能够解决的，也不是时间能够解决......
那段时间他很消沉，因为不知道自己努力的意义，他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她，大概率是一辈子的分离了。
要不是念念这个小家伙，或许韩炽会继续下去。
“漂亮姐姐！”念念的声音高了个八度，这是那天在商场里面救下她的漂亮姐姐啊，她眼睛亮晶晶的。
小孩长得很漂亮，小手儿很柔软，辛辞认得她，前天在商场刚好看见小女孩被几个大人欺负，当时她的火就上来了，她暖洋洋的笑容看着她心头一动，有一种东西从心里冒了出来，她低下头跟小孩说话：“你有没有受伤呀。”
小家伙长的特别漂亮，一张脸雪白雪白的，还带着一点胖乎乎的婴儿肥。
她穿的多，移动的时候就像一只滚动的小包子，离得这么近，辛辞看到她那张跟花骨朵一样鲜嫩的脸蛋，心情顿时愉快了很多。
她的声音很温柔，尽管脸让围巾给包住了，但是她整个人，韩炽都曾今用手指一寸寸去丈量过，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辛辞。
韩念目不转睛的盯着漂亮姐姐：“没有啊！”姐姐好温柔好漂亮哦，她讲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这种下雪的天气，辛辞本来不想骑车的，但是她呼了半天，都没有叫到一辆车，最后还显示一个高峰期，必须加价3.5倍。
从她家到地铁站不远，加价3.5倍她觉得太贵，干脆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踩个单车冲到地铁站不是很好。
刚好韩念穿着的是白色羽绒服，冲的又快，好在韩炽冲过来，不然还指不定会怎样。
辛辞本来想揪揪她胖乎乎的小脸蛋，但是看着自己打湿了的手套，就停在了半空中，又看了韩炽一眼，只觉得他很眼熟：“这是你妹妹吧，出门的时候要当心一点，下雪天路上很滑，刚才真是对不起了，如果没事我先走了，我赶地铁。”
她掏出手机看来了一眼时间，再过二十分钟就是地铁高峰期了，她可不想穿着这么多挤高峰期的地铁。
韩念念是个很有礼貌的小朋友，除了跟老爹皮一下，在其他人面前简直乖的不行，她伸出手来跟漂亮姐姐挥挥：“我没事情啦，你赶时间就快点走，拜拜。”
“拜拜再见小妹妹。”辛辞再一次看了韩炽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位大帅哥确实很吸引人，她看到韩炽的第一眼，就是觉得他很眼熟，但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蹬着自行车，很快就在白雪皑皑的雪地里消失不见了。
好想跟帅哥搭搭讪啊，但是比起帅哥来说，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对不对。
辛辞抹了一把贫穷的泪水。
“爸爸，漂亮姐姐走了。”韩念摇了摇爸爸：“好奇怪哦，我每次看见她，她都好像好着急呢。”
上次在商场里面也是，辛辞抱住了孩子，然后很快就走了，那次韩炽也是那里看到了她。
韩炽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她为什么能这样坦然在他面前出现，然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竟然用那么坦然的口吻跟他说话，难道说辛辞竟然没有认出他来吗。
那种轻快的口吻，是同一个人的，可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看见我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脑子里面一下子涌入太多东西，让他感觉到缺氧，无法思考，甚至连呼吸都很紧很困难。
记忆中少女鲜活的模样又涌入到他的脑海中，一次一次跟面前的这张脸重叠，他不知道要怎么问她——
“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辛辞，你到底是不是辛辞？”
“你怎么不说话呀，爸爸。”韩念拉了拉爸爸的袖子，爸爸好奇怪哦，怎么一下子变得呆掉了呢。
韩炽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纠结辛辞认识不认识他做什么，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很确定这个人是辛辞。
“你等爸爸一下，不许动。”韩炽想起自己竟然没有来得及问她要个联系方式，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他把念念放在路边，朝着辛辞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但是自行车跟人影已经在白雪中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渐渐消失不见。
韩炽跑啊，他脑子里面没有任何事情，只想赶上她的自行车，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再一次消失，再一次不见。
最后脚底一滑，他整个人都栽进雪堆里。
地上的雪钻进他的脖子里，衣袖里，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甚至五感都是空白的，当一个你想都没有想过的人在你面前出现，那种感觉真是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上次在商场里面看到的那一抹身影就是她。
她也过来了。
韩炽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叽叽喳喳，也没有办法再跟她一起烤土豆吃，过去的一切就跟一场梦一样，消失了。
但是她来了，他却没有能抓住她的身影。
韩炽只觉得心好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韩念从没见过爸爸这个样子，他刚才突然之间就冲了出去，然后跌到在雪地里。
她迈着艰难的步子，好不容易跑到了爸爸跟前，用手摸摸爸爸的脸，他的眼睛下面是湿湿热热的，他哭了。
爸爸竟然会哭！
韩念有点吓到了，她很无助。
爸爸的样子好可怕，他生病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韩炽站了起来，韩念踮起脚尖来，伸出小手，还是够不到爸爸，她伸手在韩炽胸口扯了扯，如果是以前爸爸肯定会抱起他的小闺女来，这次他没有任何动静。
韩念抬起头，垫着脚，伸开双臂想要爸爸抱抱。
但是韩炽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小姑娘沮丧的哭唧唧：“爸爸，爸比，爹地。”
她从没有见过爸爸这个样子。
天啦，爸爸是傻掉了吗？
呜呜呜。
念念好沮丧，爸爸怎么长的那么高，她想摸摸自己头顶有没有小草，如果跟小草一样长的那么快就好了，这样她就能看清楚爸爸脸上的表情。
“爸爸，你到底怎么了？”
韩炽觉得周围的冷空气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中间，最好冻掉好了，他的脑子不想思考，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上次那一面他当时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这一次面对面，离她那么近，他就知道那天发生的，绝对不是幻觉。
韩炽突然笑了起来，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上天入地，他也能把她找出来。
他还答应过她，给她做烤土豆吃，真爷们不能食言。
念念低着头，抠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手，不知道爸爸到底怎么了，念念弱小可怜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