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夜
两人坐到安排好的座位上, 齐莉环顾了一圈四周, 许多人的面孔她当年就见过, 只是这些人并不认识她, 而且她还看见陆霖的身影, 就坐在他们侧后方不远处。
八年后的陆霖当年差别很大, 虽然模样并没有多少变化，气场却跟以前截然不同，已经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姿态。
等到所有参加拍卖的嘉宾就坐, 漂亮的女主持人走到台上, 一番流利的说词之后，慈善拍卖会就顺利开始了。
这次拍卖会上的展品，都是由在场一些人士捐赠的, 而郁家这次也捐了几样东西, 拍卖所得的钱都会拿去做慈善。
“那么, 我们来看第一个展品……”
拍卖会一开始出来的展品，一般价格都不会太高，品相也不够吸引人, 越是名贵品相好的展品，越会放到后面压轴。
不过对于齐莉来说，她从头到尾最大的感慨就是, 这些东西真是太贵了。
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玉镯都要十几万起步，而且还不少人往上加价, 这些有钱人的钱真是太好挣了, 好在这些钱最终是拿来做善事, 也算是用在好的地方了。
拍卖会的展品种类繁多，有精美的首饰，历史悠久的名家字画，也有保存良好极有收藏价值的古董，随着端上来的展品越来越名贵，拍卖会气氛逐渐高涨起来。
郁家捐出的是古董花瓶和一幅字画，最终成交的价格高达千万，听见锤子落下三声的时候，齐莉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她这辈子大概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最后一件展品，是冰灵之心。”
他们端上来一个漂亮的盒子，盒子打开的时候周围传来吸气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只见盒子里摆放着一条精致璀璨的宝石项链，在吊灯下折射出晶莹光泽。
要说到项链，没有什么人比在场的名媛贵妇见得多了，她们对于饰品一向大手大脚，见过的世间珍品数不胜数，但尽管这样，看到项链都不得不为之感到惊叹。
“这是由珠宝世家厉家捐赠的，冰灵之心上镶嵌的是雪山深处开采的雪色宝石，寓意着世间最纯粹忠贞的爱情，相信把它送给所爱之人她一定会非常感动，而喜欢这条项链的女士们也千万不要错过这次机会。”
许多人纷纷往厉家就坐的位置投去目光，都说厉家一直热衷慈善事业，今日一见再次加深他们的印象，这么名贵的宝石项链说捐就捐，不愧是有名的珠宝世家。
“不过，雪色宝石是世间罕见的一种宝石，开采条件恶劣以及珍贵程度，致使它价格无比高昂，所以这次起价是5000万。”
“嘶……”
底价一出许多人都倒吸一口气，先前那些展品成交价也就几千万，这条项链低价已经几千万，难以想象最后会落入谁手中。
“5100万。”有人举牌了。
“5200万。”
“我出6000万。”
“6500万。”
……
激烈的竞价俨然开始了，随着价格一步步往上升，所有人心脏都提到嗓子眼。
齐莉看得也是心惊胆战，这可都是真金白银的钱啊，不是什么几千块，而是几千万，她再一次见识到有钱人圈子的可怕。
侧头看见身旁的男人，好在郁里没有跟他们竞价，虽然花的钱是用来做善事，可是一条项链着实没有太大用处，可以再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别的，最好是实用一点的。
而且郁家捐赠的那两件展品，已经拍了几千万的价格，也算是为慈善事业做了贡献，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再参与竞拍。
“8000万。”
“8000万一次，8000万两次……”
虽然宝石项链很漂亮，可是对于名媛贵妇来说，这只是项链的其中一条，再喜欢也新鲜不了几天，实在没必要花那么多钱。
所以当价格上升到8000万，已经没有人再加价了，这么多钱不如多买几件漂亮衣服，眼看着第三次锤子就要落下。
这时，一道冷漠的嗓音响起。
“1亿。”
不算很大声的两个字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纷纷寻找到底是谁一口气加了两千万，很快就看见举起的小牌子。
混血面孔的男人冷若冰霜，仿佛那1亿根本无足轻重，很多人一眼就认出是郁家少爷，心里不由得感慨果然不愧是郁家，口气实在是太大了，一开口就是1亿。
齐莉坐在旁边早就吓傻，她也没想到郁里会突然开口，而且还是这么大金额。
他该不会是脑子烧坏了……
“等等，郁里……”
“行，我再往上加1千万……”
加价的是刚才说8000万的男人，他是出了名的宠老婆的，咬牙拍了1亿多的宝石项链，就是想要讨老婆欢心，本来以为已经稳了，没想到突然冒出一匹黑马。
不管如何，这条项链非他莫属。
“2亿。”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嘶……”
所有人再次倒吸一口气。
这回那人的脸直接青了，哪有人一口气加了一个亿，这拍卖还让不让人玩了。
“那么，还有人加价吗？”台上的女人目光灼灼，眼眸变得火热起来，这么有钱又英俊的男人，在女人眼中实在太有吸引力。
她朝会场看了一圈，所有人现在都沉默了，目光全都聚集到英俊男人身上。
“既然这样，2亿一次，2亿两次……”
齐莉急忙拉住男人的手，想要把他手里的牌子按住，但是台上的人已经准备敲槌，随着三声落下这次竞拍尘埃落定。
“成交。”
听见女人这两个字说出口，齐莉只觉得有种做梦的感觉，两个亿的钱就这样没了，而男人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那么，竞拍成功的各位，稍后请移步到后台交易，此次拍卖会到此结束。”
拍卖会结束后，宴会还是会继续进行，他们可以尽情享受美酒和佳肴，据说这次拍卖会请的糕点师，是给Y国皇室制作糕点的退休老师傅，手艺绝对让人无可挑剔。
不过齐莉已经没心思继续品尝，她直到现在还觉得脑子不清醒，郁里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一条项链，他那么喜欢那条项链吗，果然真是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郁里，为什么拍下那条项链。”
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虽然项链确实很漂亮，可是两亿真的有点不值了。
男人还没有开口，齐莉已经听见身旁有人窃窃私语，隐约间她听到一些话。
“郁少爷果然阔绰……”
“你说他为什么拍下这条项链，难不成心仪哪家千金，想要拿来做礼物……”
“还能是谁，肯定是温家小姐温雪。”
“可是，她今晚不是没来？”
“可能是闹别扭了，所以买来赔罪呢……”
“原来千金一掷为红颜……”
温雪？温雪跟郁里有什么关系？
齐莉听得不太清楚，不过从他们的话里，男人似乎跟温雪有不少往来。
对于“温雪”这个名字，齐莉其实印象还蛮深刻的，因为她一直是英择的校花，是有名的冰雪冷美人，跟哪个男生都没有来往。
难不成，他们现在已经是情侣？
不等她继续问清楚，几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都是一些著名企业的掌权人，无非是借着刚才的拍卖会趁机夸几句，表示郁氏出手大方阔绰，顺便套一下近乎。
过来的人一批又一批，齐莉作为女伴没办法只好陪着，穿着高跟鞋的脚硌得慌，就连小腿也酸得厉害，她只好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锤几下，不过效果似乎并不大。
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早就落入男人深褐色的眼中，眉毛深深皱了起来。
“你不用再跟着了。”
齐莉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已经迈开腿走到前面去，接着被另一波人围住。
她心里不由得感慨，还记得当年的少年，被人围住的时候就会呼吸困难，现在看起来已经没事，难不成医生把他治好了。
自己之前在医院里偷听到，那种叫m900的药能够修复损坏的脑神经，彻底根治郁里的病，这么多年治好也不奇怪。
齐莉找了张椅子坐下，轻轻按摩着小腿肌肉，难受的酸痛很快得到缓解。
不过很快，就有人过来打扰她了。
“小姐，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齐莉回过头来，看见一名高挑的美少年出现在她面前，英俊的脸上挂着笑。
面前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大概只有十七八岁，不过脸上的笑很熟练，看起来非常擅长交际，一点都不像当年的郁里。
“嗯，累了。”
“小姐是跟郁少爷来的吧？”
经过刚才的拍卖会，已经许多人注意到郁少爷身边，换了一个新的女人。
“对，请问有什么事吗？”
说实话，齐莉并不喜欢面前的少年。
上流社会从孩子小时候开始，就培养他们交际，就比如当年见过的顾明月。
虽然她很优秀，可从小就少了该有的童真，齐莉敢保证面前少年并不简单，大概是看见她在郁里身边，所以过来打探消息了。
“只是想跟小姐说说话。”
“是吗？”
齐莉打起十二分精神，即使她年纪比较大，不过上流社会没一个简单的。
“你想聊什么。”
“随便聊聊吧，比如……你跟郁少爷之间的关系？”他眼睛闪烁着好奇的亮光，仿佛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以吗？”
“呵呵……”
“不过，小姐看起来有些紧张呢？”
闻言，齐莉身体僵了僵。
她心里面忍不住瘪嘴，果然这里都是些小怪物，不要轻易被对方年龄欺骗了。
齐莉当然不会透露太多，她在这边与少年周旋着，而外人看来他们似乎聊得还不错，但是没过多久，这场交谈就被打断了。
齐莉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扭头看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的郁里。
男人英俊的脸颊冷若冰霜，即使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已经让人察觉他的怒气。
“郁少爷？你怎么过来了。”
“聊得很开心？”他这句话是看着齐莉说的，不过身旁的少年很快抢先回答。
“克莉丝小姐很可爱，我很喜欢跟她聊天，刚刚我们聊了不少事情呢。”
“是吗？”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
“嗯……”
齐莉随口应道，表面上看起来相谈甚欢，其实都知道不过是场合话罢了，所以她才不喜欢上流社会，所有人都像是戴了面具。
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轻轻点头应道后，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更黑了。
少女纤细的手腕被扯住，将她从椅子上拉起走到另一个角落，男人随手拿起高脚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拿起另一个酒杯。
一杯接着一杯下肚，他却一句话都没说，直到齐莉反应过来阻止时，眼神已经变得有些迷离，就连身体也轻微摇晃起来。
“郁里，你怎么了？”
她抢走他手中的杯子，晃动的酒水洒在她手上，弄脏了半透明的轻纱衣袖。
但是紧接着，男人再次拿起一个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一些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淌过上下滚动的喉结浸湿了衣领。
“郁里，别再喝了。”
齐莉有些生气了，但男人仍旧固执地喝着，无论她抢走多少次也一样。
直到后来，一只大手把男人扯离放着酒杯的桌子，才阻止他继续灌酒。
“郁少爷醉了，把他送出去。”
齐莉转身看向来者，熟悉的面孔是她刚才留意过的，经过八年时间，曾经的少年已经长成大人，陆霖比当年成熟多了。
“是。”几个人走上前来。
陆霖目光落在她身上，里面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但她并不懂为什么。
林迟接到电话后，迅速将车子从车库开出来，打开车门让他们把少爷扶进来。
酒的后劲上来后，原本还能站稳的男人已经醉倒，齐莉扶着他的脑袋枕在她腿上，希望他能舒服一些，指尖轻抚着他紧皱的眉心，看着他英俊的脸庞逐渐失神。
在她离开之后，少年悄悄长大了呢，所有的事物都变得不一样了，而且原本十分依赖她的少年，现在却反过来怨恨她了。
“艾莉……艾莉……”醉酒的他呼唤着洋娃娃的名字，让她心里有些不明白。
其实之前听到他说恨她的时候，齐莉还挺难受的，离开他并不是她的本意，却没想到他会恨起她来，看样子还恨得牙痒痒。
本来她是由于放心不下他，才想回到他身边，可是如果他对她只剩下恨……
那么，她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艾莉，不要走，不要抛下郁里……”
男人的眼角竟然变得湿润起来，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滴落在她的裙子上面，泪水浸湿那一片布料感觉有些凉凉的。
“艾莉，艾莉……”
一声声梦呓宛如石子，一颗颗砸在齐莉心上，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直到后来车子停下，助理将男人背回房间，他还在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齐莉看着床上的男人，月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
不是说恨她吗？
为什么还一直喊她的名字……
“郁里，醒醒，喝口水。”
她端了一杯水过来，希望他喝了能够舒服一点，然而这杯水很快被打翻了。
而齐莉，也被人推到在床上。
醉酒的男人双手撑在她身侧，一颗颗泪珠滴落下来，宛如下雨般砸到她脸上。
齐莉从来没有见一个男人这么哭过，就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滚烫的泪水一直往下掉，里面似乎蕴含了无尽的酸楚。
“为什么把我抛下，为什么还要回来……”
“明明已经决定要恨艾莉，可是看见艾莉回来，我还是觉得很高兴……”
“郁里……”齐莉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之前想错了，那个孩子还是那个孩子，他没有变得陌生，还是那么容易让人心软。
郁里刚失去洋娃娃的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灰暗。
一开始，他拼了命想要救她，他求爸爸帮他，求老师，求所有人，只要能够把艾莉救回来，无论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他们都沉默了，他们以为他在说疯话，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的艾莉原本是个会说话的精灵。
他想尽所有的办法，甚至把宝石重新粘了回去，可艾莉再也不会动了，她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他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后来，他拼了命想要去陪她，可是他们一次次把他救活，他只是想去陪艾莉而已，为什么连这个愿望都不肯让他实现。
他的艾莉一定在孤独地等着他……
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手腕被他咬得稀巴烂，额头也撞破了无数次，鲜血顺着身体流出去的时候，内心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因为很快，他就能见到艾莉了……
可是当他睡醒后睁眼，却发现自己还是在病床上，他根本找不回他的艾莉，甚至没有能力去找她，他们根本不让他死。
那一刻，心脏仿佛被冻在冰窟里。
他每天都睡不着觉，因为只要一闭眼就会做噩梦，梦见艾莉在哭泣，她在害怕……
头痛欲裂得几乎要爆炸，嘴唇被咬得破烂，而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忽然有一天，怨恨从心底滋生出来。
他发现自己开始恨她，为什么她要闯进他的人生，为什么要带给他快乐，为什么要把他从一个人的世界带出来，既然最后要抛弃他，他宁愿一开始就没有感受过阳光。
如果没有她，他就不会这么痛苦。
可是……
他的艾莉回来了，死掉的心脏仿佛重新上了发条，砰通砰通重新跳动起来。
原本变成灰色的时间，一点点涂上鲜艳的颜色，生命仿佛重新变得有意义。
他果然，还是恨不下去……
“艾莉……”
醉酒的男人倒在她身上，沉重的身躯就这样压着她，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是他这些年唯一没做噩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