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途中经过步离的房间，见门缝里透出灯光, 顾寒渊突然就想进去看看。

他伸手推开门, 屋里床头灯倾洒出柔和的光, 而步离却是已经睡着了。

顾寒渊看着侧躺在床上的少年，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

他在床头边的椅上坐下，静静看着对方。

躺在床上的人那么年轻, 平日里看着平淡低顺的一张脸, 这样仔细的看过去，却让人觉得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皮肤也干净细腻的寻不出半分瑕疵。

顾寒渊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由凑近了些。

他双手撑在床上，脸离的与步离极近，近到再靠近一点就要贴上去的程度。

少年纤直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 鼻吸间喷洒出清浅的呼吸，顾寒渊看着看着, 一颗心都不自觉跟着对方呼吸的节奏而跳动。

没有犹豫、也没有纠结, 很自然的，顾寒渊覆上了步离颜色浅淡的唇。

睡梦中的步离感受到那一抹触感, 突然就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双眼, 看清顾寒渊的时候，没有慌乱，没有惊慌失措, 也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只是短暂的惊讶后, 绯红了整张脸。

顾寒渊原本还心里一紧, 有些担心自己的举动吓到对方，见他这模样不由心下一喜，当即不再顾虑，加深了这个吻。

步离躺在那里乖顺的任由顾寒渊亲吻，男人身上那骄阳一般的温暖，让他埋藏于心底的晦涩一分分消解。

让他如此的贪恋。

顾寒渊以为他是想通了，愿意接受自己了，可事实上，步离其实还沉静在先前的梦境中。

——他以为当下这一切都是虚幻，而梦里，不管如何，都是安全的，也正是因为这种错误的认知，诱惑着他第一次放纵了自己。

可是过了一会儿，气氛渐渐有些不对。

顾寒渊的手缠上了步离的身子，落在他唇上的亲吻也热烈而快速的漫延开来。

那种耀眼如春日骄阳般的暖适，变成了仿佛要将人吞噬的烈火。

一股恐惧窜上步离的心头，让他整个身子一僵，用力的推了顾寒渊一把。

突来的变故让顾寒渊停下了自己险些失控的动作，他眼神莫名的看向身下的少年：“怎么了？”

步离牙齿都微微打颤，甚至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口腔。

一股针刺般的疼痛袭入心房，瞬间将他从那种朦胧的虚幻中拉扯了出来。

难得的兴致就这么被打断，顾寒渊心底有些烦躁，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几乎想开口斥责，但是接触到步离眼中的恐惧，一瞬间如鲠在喉。

“你不愿意就算了，”顾寒渊淡淡道，“我还会强迫于你不成？”

步离脸上满是窘迫和复杂，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想起方才的一切，只恨不能原地挖个地洞躲了进去。

他先前睡着时候的梦里是眼前这个人，后来睁眼就看到那样的情况，一时间没分清梦境和现实，可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您……”步离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抓着床单，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顾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很重要吗？”顾寒渊一瞬不转的看着步离，眸色幽深，半晌幽幽道，“你自己点的火，现在又不想灭了。”

步离接触到他的目光，一颗心突然砰砰狂跳起来，他瞬间仿佛被烫到了般，下意识将头别向了一边。

顾寒渊看着他青涩而固执的侧脸，心底那些不好的揣测瞬间被打消。

他早该知道，眼前的少年，单纯直白的就像一片薄雪，阳光照上去会化，也掩盖不住任何的东西。

他是一目了然的，怎么可能会圈里那些人玩的欲情故纵的把戏。

如是想着，心底那些不悦也都消失了。

顾寒渊突然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而后闭上了眼睛。

步离身子僵硬的躺在那里，见身边半晌没动静，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张了张口，说道：“顾先生，您要……要睡在这里？”

“嗯，有什么问题吗？”顾寒渊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然后自来熟的扯过一些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全程连眼睛都没睁开。

步离感受到顾寒渊身上传来的厚实温度，慢慢偏过头去看他。

顾寒渊就像是侧边长了眼睛，犀利道：“看着我做什么？”

步离目光落在他湿哒哒仍在滴水的头发上，犹豫道：“您的头发……不擦一擦吗？”

“没必要，”顾寒渊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睡觉吧，困死了。”

“……”步离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劝道：“我妈妈说，这样子会头疼的。”

“你很吵啊！”顾寒渊低呵了一声。

步离一愣，瞬间闭了嘴，心中隐约窜上一股失落。

顾寒渊这时候却突然翻了个身，将手搭在了步离的腰上。

步离一时错愕，整个人都僵住了。

呆在那里一会儿，他见身边没动静，以为顾寒渊睡着了，于是伸手抓住顾寒渊的胳膊，企图将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拿下去。

“别动！”耳边却传来低声的警告。

步离立马停了下来，心底竟然莫名窜上几分心虚。

可他随即又想，自己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心虚的，反倒是顾先生他突然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不仅对自己，对自己……现在还不由分说的抱着自己睡觉，真的是太霸道了。

步离想着想着，就有些气闷，动作也不再小心翼翼，他直接抓住顾寒渊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了下去。

“你还来劲儿了！”顾寒渊皱了皱眉，又一次搂上去，这回甚至还用力将他勾到了自己身边。

原本只是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他发现抱着身边这个少年很舒服，都有些不愿意放开了。

“…………”步离感受着他比之先前搂的更紧的手臂，心下无奈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来劲！

莫约一刻钟后，步离依旧没睡着。

他第三次抓住顾寒渊的手臂。

这一次，顾寒渊终于没了反应，因为他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步离心下松了口气，从床上下来，圾拉上棉拖鞋走到洗手间上厕所。

他站在马桶前，舒服的释放出来，用手指弹了弹上头的一点湿润，然后整理好衣裳走到洗手台边。

正挤了洗手液搓手，目光不经意落在了挂在一旁的雪白毛巾上。

步离犹豫了一下，洗完手后，拿着那条毛巾走了出去。

他回去时，床头的灯依旧开着，男人手长脚长的侧躺在那里，颜色略浅的头发上虽然水滴的没先前那般厉害，但是头下的枕巾却湿了一大片。

这个男人平日里看着精明强干，沉稳成熟，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般，三十多岁的人，连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

步离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用手里吸水的毛巾包裹住顾寒渊的头发，轻轻擦拭起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多么热心肠的人，也弄不明白自己要这样做的原因，可他此刻，就是有些没办法瞧着男人如此睡去。

顾寒渊感觉到头上轻软的力道，朦胧中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可他毕竟不是个心无防备的孩子，步离的动作虽然轻，还是让他醒了过来。

顾寒渊睁眼，看见了一双拿着毛巾的手，那双手白皙纤细，在雪白毛巾的衬托下，几乎显出几分透明。

顾寒渊愣了一下，意识到身边的人在做些什么，凉薄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泓春水。

渐次消融，变得柔软。

他没有打断步离，不动声色间，又重新阖上了双眼。

因为顾寒渊是背对着步离，所以步离并没有察觉到他醒了过来。

他耐心的擦干了顾寒渊发间的湿润，将毛巾送回浴室，然后走回来，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寂静中，顾寒渊听着他去了又来的脚步声。

那一声声清浅的步伐，仿佛踏在了他的看似繁华、实则寥落而荒芜的心中。

足下生莲、步步开花。

所过之处，皆留下一片动人心弦的美景，在男人那颗漠然寡淡的心里，镌刻成一道永恒。

步离在顾寒渊身边躺下，一米八的床上，中间小心的控制了一臂的距离。

他刚闭上眼睛，没想到对方一个翻身，再一次靠了过来。

“……”

步离睁开眼睛，看了看将脑袋抵在自己额头上的男人，停顿三秒之后，转而看向天花板。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来一去的折腾，倒是终于有了些困意。

——步离盯着手机天花板呆看了十来分钟，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终于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顾寒渊醒过来，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睡的安详的少年，脑海里忆起昨夜的一切，心下又是一阵柔软，连带着眼神都温柔起来。

那一刻的温柔，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那种流于表面的虚假，而是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不带半分刻意的情感流露。

他看了步离一会儿，轻轻从步离的脑袋下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回到隔壁洗漱换了衣裳。

步离醒来时，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侧，那里早已是人去被凉。

恍惚中，他觉得心底有些空荡，仿佛昨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

温暖而动人，那宽阔的胸膛带给他的安心，成了镌刻在心底无法抹去的流觞。

–

那是步离住院的第三天。

顾寒渊从公司下班回来，径直去了医院。

他回到套房，刚入厅，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顾寒渊弯腰换鞋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固，然后就看见了那双整整齐齐放玄关处的淡粉色小皮鞋。

他脑海里飞快的截取一些信息，有人进来了，从那双皮鞋的样式能判断出是个年轻的女孩，可那人会是谁？

顾寒渊心里猜测着，走到了步离的房间门口，抬手敲了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声清朗的少年声音，语气清浅平和，让人不由觉得舒服。

顾寒渊推门进去，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坐在床边，她左手里拿着一个雪梨，右手一把小刀。

门打开的时候，女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看向门口，看清来人，她站了起来，乖巧的叫了声：“顾大哥。”

顾寒渊认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上回步离生日，她就坐在步离身边，而且似乎对步离很有些意思。

顾寒渊想到这里，心下突然有些不舒服，但他毕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没风度到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于是淡笑着道：“你来看望步离？”

丘娅点了点头：“老师说小离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不太放心，所以过来看看，顺便将这些天的课业给他送过来。”

“倒是有心了。”顾寒渊面上不动声色，随即将目光转向步离，“不过你现在在养病，还是要安静一些才行，学习什么的，还是等出院了再说吧。”

小离？他记得上回这姑娘还叫步离“同学”来着，什么时候就这么亲密了！

顾寒渊在一旁坐下，对丘娅招呼道：“你也坐吧。”

丘娅坐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步离这个表哥今天和上回见面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虽然仍旧是那温和浅笑的模样，但总让她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淡和敌意。

丘娅如是想着，转而心底又不由好笑，自己和步离这个表哥又没什么矛盾，甚至加上今天才见过两次面，对方没事敌视自己做什么，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轻轻甩了甩脑袋，然后接着削水果。

顾寒渊视线状似漫不经心的落在丘娅的手上，只见女孩那纤细的手指灵活的动作，不过一会儿，手上的梨就被削好了，一条长长的果皮坠在空中，就好似根鹅黄的绸带。

丘娅削好了水果，递到步离面前，温声细语的说道：“你多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谢谢。”步离道了一声谢，伸手接过来，然后咬了一口。

顾寒渊突然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他抬手按了按额头，那副几乎长在了皮肉上的绅士风度，一时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咳咳！”他意味不明的咳嗽了两声，在成功引起二人注意时，看了看外面微沉的天色，“你叫丘娅是吧，现在天色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不然你父母该担心了。”

他本意是想打发这姑娘早点离开，但是出口的话漂亮的完全就是在关心对方，让人半分听不出其中逐客的意思。

丘娅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这才发现已经六点多了，当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小离，我要回去了，下回再来看你哦。”

顾寒渊心道还下回，是指着这小子的把医院住穿吗？

丘娅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顾寒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不悦，但还是掏出手机给方政打了个电话，让他送丘娅。

毕竟再怎么不喜，可对方是个女孩子，还长得漂亮，晚上回家总归不安全，如果因为来看望步离而出什么事情，这小子指不定要怎么自责呢。

顾寒渊潜意识里，就不想那丫头和步离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