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囚鸟（六）
慕小将军回京了。
不过多时, 整个京城便都在讨论这个消息。
慕北开路, 后面跟着一小队亲兵, 气势凌人，皆面无表情，从街上走过。他们经过时，整个街道都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众人皆都噤声, 屏住呼吸望着他们, 被那股冰冷无情的杀伐之气所镇，待他们经过, 才缓缓和周围人交谈起来。
对于这位少年将军, 他们都十分佩服, 也无比畏惧。
——慕北自小就开始就前往沙场，至今不过十六, 但已战绩赫赫，刀下亡魂无数。
众人皆谈，他天生冷漠无情，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
有人曾见过他上阵杀敌的模样，只道他冷血残忍，宛如修罗。
将军府。
慕北带着自己的亲兵进了门。
老将军和将军夫人迎上来，心疼地打量他。
虽然慕北是他们收养的, 但他们膝下没有别的男丁, 便早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慕北低低地叫了声：“爹, 娘。”
老将军和老夫人便有些欣慰, 打量完了, 觉得他在边关定然吃了不少苦，就张罗下人为他接风洗尘。
慕北让下人给自己的手下安排好住处。
他朝周围打量一眼，看见慕婉，淡淡叫了声，“大姐。”
慕北面容是十分精致的，漂亮的眉眼，薄薄的唇，面如冠玉，黑发高束，如果忽略他的表情和气势，那就是标准的京城贵公子。
——这当然不可能。
旁人第一眼看见他，注意到的，就只是他冰冷而肃杀的气势，连气息似乎都带着血腥气。
慕婉被他黑幽幽的眼神一看，心中就有些紧张。她一向有些怕这个年纪轻轻就做上将军的弟弟，勉强笑了一下，应了一声。
吃饭时。
慕北环视一圈，微微一顿，问：“二姐呢？”
老将军和老夫人沉默，慕婉失手将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慕北看过去。
慕婉吩咐下人重新拿了双筷子，沉默了一会，有些含糊道：“她不在，出去了。”
她握紧筷子，去夹菜，嘴里道：“吃的好好的，问她干什么。”
慕北瞥她一眼，收回视线。
他知道家里对慕欢一向不太喜欢，尤其是慕婉，多次表现出对她的厌恶。
难道是不在家？
慕北手一顿。
他在家中待的时间少，感情淡漠，对慕婉的感情很淡，对没见过几次的慕欢就更是陌生了。
但他似乎还记得她的模样。
弱柳扶风，楚楚可怜，柔弱的很，见过的几次，都是眼里含着泪，像风一吹就会散。
慕北想，过会还是问问吧。
但他吃完后，还没来得及问，宫中就传来消息，皇帝要见他。
慕北便暂且将这件事放下，进宫面圣。
御书房。
谢临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寒暄慰问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问：“边关可还安稳？”
慕北垂着眸，道：“回陛下，一切安好。”
谢临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墨色的眼神落在慕北身上。
将军府手握兵权，慕北又战绩斐然，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而且，他实在很难看透，没有什么重视的东西，感情淡漠，只一心扑在战场，年纪轻轻，便有了其余将军现在的威势。
谢临心底，实际上是有些忌惮他的。
谢临过了会，道：“此次你班师回朝，战功赫赫，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慕北道：“回陛下，并无。”
即使是对着皇帝，他也面若冰霜，语调平淡，没有半分起伏。
谢临眯了下眼。
一个没有任何欲-望的臣子，比野心勃勃的臣子，更要让他难以掌控。
他缓缓道：“过几日，朕会为你办一场庆功宴，若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尽管提出来。”
慕北顿了顿，道：“是，谢陛下。”
谢临拿起桌上的奏折，不再看他，“你下去吧。”
慕北行礼，道：“臣告退。”
慕北出了御书房，便往宫外走。
他走得很快，面容精致，神色冰冷，像冻了霜，气息则凛冽，路边的宫人见了，都小心翼翼的，怕冲撞了他。
那样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气势，确实令人感到畏惧。
慕北走了一半的时候，发现前方有一顶驾辇。
宫中除了皇帝，所有人都要步行。但那驾辇上的人，是位女子。
驾辇离得有些远，正走到拐角处。
慕北看了一眼。
背影纤细，红衣如火，满头青丝如墨般倾洒下来，在耀眼的日光下，有些动人的色泽。
下一刻，驾辇便转过拐角，没了踪影。
慕北顿了一下，淡淡地收回视线，朝宫外走去。
谢承安是第二天上朝时看到慕北的。
他同慕北年龄相近，以前见过几次，也算相熟，又想到慕欢的身份，不知她是否想念家中，便去问她：“你要不要同我回将军府啊？”
慕欢侧头，有些疑惑地看他。
谢承安道：“慕小将军回来了。”
慕欢沉吟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说：“去。”
将军府。
众人正在会客厅，老将军和夫人得知太子殿下来了府上，诚惶诚恐地前来迎见。
他们行过礼，请太子坐下，这才看到太子身边跟着一个女人。
十分眼熟。
慕婉从身边的婢女口中得知太子殿下来了府中，眼神闪了闪。
最近母亲总在提她的婚事，告诉她要嫁一个好人家，挑出来的公子，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缺点。母亲说她挑剔，却不知道，她只是觉得他们的身份不够高而已。
还有什么人，能比未来的储君，更适合她呢？
慕婉身穿粉色裙衫，唇间涂了一点胭脂，身材曼妙，面容娇俏，款款朝会客厅走去。
一路上却见众人的神情有些奇怪。
她有些疑惑，微微蹙起眉，走到门口时，看到了太子。
她是听过这位太子的传言的，只说他性格软和，却没想到模样却十分好看，眉眼温柔，正侧头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慕婉整理了一下裙摆，抚了抚鬓间的发，脸上挂上浅浅的笑，微低着头，走进去。
她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心中不紧张，有些奇异的兴奋。
“见过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细细的，柔柔地行了一礼，用她练习了千万遍的角度，缓缓将眼抬起。
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太子身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