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贪欢（十八~二十）
慕欢背靠着墙, 微仰起头。
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有人按着她的肩，俯身面对着她，火热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鼻间闻到一股细微的烟草味，并不浓烈，轻轻淡淡的，反倒有点好闻。对方的唇有些冰凉, 吻在她的嘴角, 渐渐变得柔软。慕欢微张着唇, 下意识地寻找对方的脸, 然而太暗了, 没有一丝光亮，浓烈的黑。
寂静的黑暗里, 沉重的呼吸声, 亲吻声, 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格外清晰。
慕欢细细喘息了一声, 微蹙起眉。
对方贴近她，慕欢碰到他的衣角，有一丝冰凉。呼吸声近在咫尺, 就在耳朵旁边, 低沉冰冷的声音缓缓地传过来。
“叫我叔叔, 嗯？”
慕欢身子颤了一下, 细着嗓子叫, “叔叔……”
沈晏搂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紧贴着她，慢条斯理地亲吻。
如羽毛轻轻拂过，落不到实处。
慕欢握住他按在肩上的手，想将他推开。
沈晏反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门上，压了上去。
刚才的亲吻如水般温柔细致，现在则是狂风骤雨，惊涛骇浪。
慕欢身子发软，另一只手艰难地摸到开关上，按了下去。
“啪——”
室内一瞬间亮如白昼。
灯光有些刺眼，慕欢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过了几秒才睁开眼。
室内闷热，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青丝黏在雪白的颈间，其余柔顺地垂落在肩上。唇微张着，色泽殷红，亮晶晶的，湿润而艳丽，隐约可见红嫩的舌尖。她的眼瞳是纯净的黑色，因为刚才的动作，眼尾微红，眼里含着潮湿的水光。
娇弱纤细，妩媚诱人。
沈晏的呼吸顿了一下，握着她手腕的手没有控制好力度，重重捏了一下。
慕欢细细地吸了口气，抬眼看他。
沈晏松开手，她的腕上立即红了一片，在雪白的皮肤上十分显眼，有种动人的艳丽。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手，轻吻。
慕欢挣扎了一下，没能成功将手抽出来。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指尖轻颤，微微泛着粉。
慕欢声线颤抖，喊他：“沈晏，沈晏……”
沈晏便抬眼看她，慕欢怔住。
他的五官十分俊美，面容平静，气势敛尽，之前几欲爆发的怒火已经隐去，察觉不到一丝痕迹。
眼里却藏着浓郁的墨色，太过深沉，以至于显得有些阴郁。
沈晏手捏上她的下巴，声音极低，“你骗了我。”
“你和沈裴早就结婚了。”沈晏手上加重了点力度，眸色沉黑，“你明明说过，你的目的是我。”
慕欢仰着头，说：“是，我的确为你而来。”
“骗子。”沈晏的拇指按上她的唇，低低地说，“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慕欢的唇瓣被他揉搓成艳丽的红，沈晏呼吸一滞，收回了手。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要你。”慕欢歪了下头，“确切的说，我要你的爱。”
她从不见慌乱，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沈晏眼里的墨色愈发深重，说，“会的，我会爱你，爱你的全部，即使你欺骗或隐瞒。但在那之前，你要彻底属于我。”
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站定在门前，敲门，“慕欢，还没好吗？你上来很久了。”
是沈裴。
慕欢迟疑了下，还未开口，沈晏已经俯下-身来，吻住了她，慕欢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颈。
沈晏不动，修长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
慕欢紧抿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伸手推他，动作很轻。
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慕欢应该在里面，可是没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沈裴的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慌乱，他停了一下，继续敲着门，又喊了一遍。
他是故意的。
慕欢眼含水光，瞪了沈晏一眼。
沈晏不动声色，黑沉的眼中却泛上些微的笑意，不甚明显，却也难以忽视。
难道真的不在？
沈裴放下手，有些疑惑。因为敲门声停止，空气中复又回归安静，他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又听不真切，细听之下什么也没有。
他的眉皱起，转身离开。
沈晏有些沉迷其中，他垂着眼，专心地亲吻着她。
慕欢一边迎合他的吻，一边分出些神，听见去而复返的脚步声，以及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她紧抿着唇，去推沈晏。
然而已经迟了——
沈裴推开门，先看见沈晏那张冰冷的侧脸，怔了一下，随后看见对方正和一个人紧密相拥着，他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他缓缓地将视线上移，落在女人的脸上，脸颊晕红，唇瓣红润，看得出来刚才经历了怎样热情的激吻。
——是慕欢。
即使沈裴早有猜测，看到这幅场景也还是呆滞住，脑子转不过来，过了有十几秒，他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前依然是这样的景象。
他瞳孔紧缩成针尖，颤声道：“叔叔，你们在干什么？”
沈晏不徐不缓地放开慕欢，侧头看向他。
眼里有冰冷的嘲意，反问：“你说我们在干什么？”
沈裴的身子颤抖起来，面色变得惨白，他实在难以想象眼见到的一切。他的目光寻到慕欢脸上，想从她那里寻到一丝反驳。
然而没有。
她的眼中含着妩媚，表情却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淡，见他看过来，她微微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和沈晏在一起，是为了报复他吗？
那这两日的甜蜜算什么？
他以为两个人已经和好了，到头来只是他一个人沉醉在假象里？
沈裴禁不住想问出这些话，但他张了张口，嘴皮颤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清晰的认识到，他们已经离婚了，他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是他的叔叔？
沈裴闭了闭眼，后退几步，关上了门。
凌乱的脚步声匆匆远去，空气又重归寂静。
沈晏搂抱着慕欢，脸埋在她的脖颈，低低地说：“跟他离婚，好不好？”
慕欢的手摸上他的发，没有说话。
宴会上的众人正欢声笑语，就见沈裴魂不守舍地下了楼，脸色十分难看，连表面上的平静都难以维持。他们好奇地看着他，对他的表情十分感兴趣，但没人敢上前打听，只能暗地里猜测。
沈老太太看见他的模样，十分心疼，到他身边，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沈裴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奶奶。”
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模样。
老太太问了几句，见他不愿意说，有些心焦，但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转移了话题，问，“怎么不见欢欢？”
话音刚落，就见沈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一惊，急声问：“她怎么了？”
沈裴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借口，就听见席间一阵低声的喧哗，他循着声音看过去，身子顿时僵住。
老太太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绕过慕欢看见沈晏，面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慕欢正往下走。
她换了件衣服，更显娇柔，乌发雪肤，唇色殷红，艳光四射。
极致的美。
众人因着这摄人的美貌而沉寂了一会，在看到她身后的人时，顿时惊住，忍不住与四周私语起来。
沈晏走在慕欢身后，离得很近，之前的怒气已经消失殆尽，现在恢复了平常的冷淡。而令众人震惊的是，在慕欢下楼梯晃了一下时，沈晏伸手握住了慕欢的腰，将她扶住，此后一直没有松开。
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些。若不是知道他俩的身份，定要以为他们才是情侣了。
——不，这完全不是普通关系所能做出的行为。
众人这样想着，下意识去看沈裴的反应。
沈裴僵硬着身躯，在众人的视线下走过去，将慕欢从沈晏手中拉了过来。
慕欢差点又到了他的怀里，她稳了稳，站直了。
沈晏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了沈裴一眼。气氛有些凝滞，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众人安静地望着他们，觉得自己似乎是撞破一幕豪门秘辛，充满好奇地围观着，蠢蠢欲动想将其分享出去。但被沈晏冷冷的目光扫过，他们就暂时歇了心思。
算了，他们还没有能得罪沈晏的勇气。
然而场中气氛一直没有恢复到平常，似乎有风暴在酝酿，沉闷得吓人。
慕欢身处风暴中心，倒面色如常，让一众围观的人佩服。
她喝完酒，沈裴眼疾手快，接过她的酒杯放下。
他虽仍在纠结，但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他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演戏，不让其他人看出来。
但是仍有不配合的。
沈晏看他一眼，伸手抹去慕欢唇角红色的酒渍，她的唇霎时红艳艳的，分外娇嫩。
沈裴动作一僵，心中又疼起来。
老太太看了一会，察觉出其中的意味来，眼前差点一黑，手颤颤巍巍的，抖得厉害。
人少之后，她走过来，面色严肃，“你这是什么意思？”话是对着沈晏说的。
沈晏看她一眼，问：“什么？”
老太太问：“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沈家？”
沈晏只觉她莫名其妙，冷冷说了一句“不是”，便转身离开。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有点不好。
她不是沈晏的亲生母亲，她进门时不光彩，好不容易熬死了沈晏的母亲，才带着孩子嫁了进来。没有人能毫无芥蒂地去照顾前一任的孩子，更何况她属实心中有愧。那时沈晏还小，她顾不上照顾他，便几乎是任他自生自灭。
但他十分聪慧，天赋比她的两个孩子都要高，沈家老爷子自觉愧对于他，将沈家交给了他。他也不负众望，带着沈家获得了今天的荣耀地位。
她得罪不起他。
老太太转头看向慕欢，对方正朝门口走去，而沈裴，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
沈晏将慕欢带了回去。
到家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极力压制的兴奋，他下了车，走到一边，抱起慕欢朝屋内走去。
慕欢被放到床上，乌黑的青丝铺在床上，她的面容娇艳又脆弱，沈晏俯身压住她，眼里是沉郁的墨色，语气呢喃，十分低沉，“不要离开我。”
慕欢仰起纤细的下巴，说：“好呀。”
她答应的轻易，沈晏的目光沉下去，“又想骗我。”他忽而笑了一下，冷峻的面容有一刹那的温和，轻声说，“不过我不介意了。”
慕欢“嗯”了一声，疑问的语气。
沈晏没有解释，沉黑的眸子深深地注视她。
她的皮肤雪白，浮了一层粉色，偶尔显出一片绮丽艳红，就显得格外奢丽。
慕欢娇柔无力地躺在他怀里，眼睫轻颤，眼里是迷离的水色。
沈晏低低地说：“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慕欢很快懂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后，发现手机不见了，连衣服也没给她留。她下了床，发现门也被锁了，打不开。
她呼叫系统，问：“他这是准备囚-禁我？”
系统的声音有点闷：“请穿上衣服再来叫我。”
慕欢走到衣柜前，翻出来沈晏的衬衫，她身形纤瘦，衬衫宽大地罩在身上，露出两条细白光洁的腿。
“等他们亲口承认爱我，任务是不是就成功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说：“是。”
慕欢笑了笑，说：“那么准备迎接你的第一次成功吧。”
她在窗前站了一会，觉得无聊，又躺回到床上，缩在被子里，没一会又昏昏欲睡。
慕欢醒来时沈晏已经回来了，坐在床边，正朝她伸出手来。
见她醒了，沈晏的手顿了一下，快要碰到她的脸时，转而落在被子上，向上拉了拉。
慕欢看了看天色，依然清亮，大概没睡多久。她坐起来，朝他伸出手。
沈晏抱着她去洗手间，将她放在洗手台上，挤好牙膏，看着她刷牙。慕欢刚刷完牙，沈晏就凑过来，亲了她一下，问：“你不生气？”
慕欢看他一眼，沈晏放好水，给她洗脸。
擦完脸，慕欢坐在洗手台上晃腿，示意他抱她下来。
沈晏按住她乱动的腿，修长而微凉的手指碰到皮肤，温热又滑腻，他的喉结滚动一下，抬眼，眸色沉沉，又问了一遍，“你不生气吗？”
慕欢微微笑起来，歪着头说：“不，我很开心。”
沈晏不知有没有相信，但他仍跟着扯出一抹笑，微微俯身，唇贴在雪白的肌肤上。
慕欢最后是挤在他的怀里被抱出来的，身上出了一层细汗，眼尾带着妩媚的红。
沈晏低头亲吻她的眼睛。
动作轻柔。
……
这样过了三天，慕欢没有出大门一步，沈晏也没有出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堆积如山的工作。
两人一直黏在一起。
沈晏对待慕欢，就像是一个脆弱易碎的艺术品，小心翼翼，任何事都不让她做，喂她吃饭，帮她洗澡，抱她睡觉，她的任何要求他都同意，只除了让她出门。
慕欢便也没其他要求了。
沈晏压着她，吮吸舔吻，目露迷恋。
他从不知道自己能这样贪恋一个人。
慕欢身上的痕迹未曾消退过，她伸出雪白的手臂，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我想出去。”
沈晏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她这几日乖巧，配合，他几乎要忘记她的本性。
然而她缠着他软软地撒娇，沈晏的心再硬，也没法抵抗，他沉声问：“去哪里？”
“回一趟家。”慕欢见他散发出一阵冷气，补充了一句，“搬家，我想把东西搬过来。”
沈晏一怔，即使怀疑她在骗自己，但心头仍涌上一阵隐秘的愉悦，他说：“好，我陪你回去。”
两人动作十分迅速，即刻就出发了。
回去时沈裴恰巧在家，他的样子十分颓唐，有些不修边幅的奇怪感。他看见慕欢时眼睛一亮，看清她身旁的人，眼神又暗下去。
沈晏一看到沈裴，想到慕欢一直和他住在一起，脸上的冰冷几乎要凝成实质。
慕欢回了房间，收拾东西。
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也不用待很久，便只装了几件衣服。收拾床头柜的时候她看到一样东西，瞥见沈晏没注意，将其塞进一堆衣服里。
沈晏见她收拾好，问了一句：“就这点东西？”
她点头：“剩下的都不想要了。”她抓着他的手臂轻摇，“等以后你给我买新的好不好？”
沈晏沉沉点头。眼中不由划过一抹笑意。
他想起什么，又问：“那你什么时候离婚？”
慕欢假装没听见，朝门外走去。
沈晏面色又是一冷。
沈裴在楼下，眼看着他们上去又下来，而沈晏手里拉着一个小箱子，他愣住，问：“这是什么？”
沈晏回头看了一眼，见慕欢不准备开口，就说道：“她的东西。”
脚步倒不停。
沈裴瞳孔一缩，意识到什么，在慕欢经过的时候抓住她的手腕，失声问道：“你要搬走了？”
这几日慕欢都没回来，他知道她是和叔叔在一起，可他从没想过再次见她是这种情形。
沈晏看过来。
慕欢甩开他的手，声音冷淡：“是的，再见。”
沈裴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沈晏旁边，挽起对方的手臂。
他的心口一窒，巨大的冰冷涌来，顺着血液奔腾到四肢百骸，泛起实质般的痛意。
忽然，慕欢回过头，对他抛来一个楚楚可怜欲言又止的眼神。
沈裴眼睛蓦地睁大。
*
两人回了家，沈晏的心情莫名有些高兴。
他扔开箱子，将慕欢抱起，一边亲吻，一边朝房间走。
“等等。”慕欢气喘吁吁地挣脱，指了指箱子，“把它带着。”
“这么紧张它？”沈晏一手托着她，一手去拉箱子，“难道里面有什么宝贝？”
慕欢乖巧地待在坐在他手臂上，抱着他的脖颈，说：“是呀，很重要。”
“是什么？”沈晏捏着拉杆的手微微用力，眼眸沉沉地看她。
“我的过去？”慕欢试探着说。
沈晏停下脚步，看她。
“和沈裴？”
他们比较关系不同，要是有某些甜蜜的回忆也无可厚非，只要她以后能和他在一起。沈晏这样想着，眼神却渐渐深了起来。
慕欢笑起来，“当然不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看起来是愿意告诉他。
沈晏收回视线，继续朝房间走，脚步快了几分。
到了房间，慕欢坐在床上，指使他打开箱子。
沈晏动作间有几分急躁，将箱子打开，见里面全是衣服，回头看了眼慕欢，对方手撑着头，慵懒地看他。
他收回视线，又翻了翻，然后摸到本子一样的东西。
应该就是这个了。
沈晏将其翻出来，看清楚时便怔愣在原地。
绿色的小本。
是离婚证。
沈晏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几乎要捏不住，蓦地回头看向慕欢。
慕欢正笑吟吟地看他。
沈晏扔掉本子，长腿一伸，两三步就走到床边，他抱起慕欢，寻到她的唇舌，急躁地探入，如疾风骤雨，滚烫的气息澎湃汹涌，心中的情感难以压制。
他脸上想笑，又冷惯了，表情有些奇怪。搂着她细腰的手死死将她按在怀里，呼吸几乎要将她灼烧，烫的吓人。
没有什么能表达他现在的感情。
沈晏舔舐着她的眼尾，细密的睫毛淋上一层水光，他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慕欢仰着细长的脖颈，香汗淋漓，她微眯着眼，唇边是细微的笑意。
两人抵死缠绵，慕欢昏昏沉沉，困顿地闭上眼。
沉入梦乡之前，她听到沈晏在耳边说：“……我爱你。”
*
慕欢和沈裴离婚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经公开，就迅速席卷了网络。
刚开始网友们还以为是谣言，嗤之以鼻。前几天网上还疯狂回忆他们当初的婚礼呢，现在就传出来离婚，假的，怎么想都不靠谱。
但谣言愈演愈烈，丝毫没有消弭的势头。
就在网友将信将疑时，一则采访将这件事一锤定音。
采访中，记者提到网络上谣传的离婚一事，询问沈裴的看法，而沈裴当时脸色就变了，直接终止了话题。
他们离婚的事情，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就连沈老太太也有所耳闻，有些相信，特意将沈裴叫回家询问。
沈裴嗓音干涩，承认：“是的，我们离婚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也无比痛恨当时的自己。
老太太试探着问：“是不是和你叔叔有关系？”
沈裴脸色微变。
老太太也就懂了，她不愿意得罪沈晏，只好安慰沈裴几句。
沈裴听着她的话，目光放空，突然想到那天慕欢的眼神。
他猛地坐起。
她一定还是对他有感情的。
网友们看着前几日自己的羡慕与祝福，唏嘘不已。
嫁入豪门什么的，果然不靠谱。
大部分人都在唏嘘感叹，还有小部分人趁机落井下石，发泄自己的恶意。
“哈哈哈哈我就说她不会长久的，嫁入豪门，怕是在做梦。”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慕欢长得那么美，还不是被抛弃了。”
“啧，离婚了啊，我说，前几天的事情，该不会是她在炒作吧。”
“有可能他们早就离婚了，而她借着沈裴的名号出来营销一波？”
“哇真的鹅心，娱乐圈水真深……”
“她现在已经离婚了，那剧组还会不会要她？”
“这应该是签了合同的吧，怎么能说换就换，而且她确实长得不错，挺合适的。”
“没用，我真想看看她现在的模样，肯定特别惨吧，嘻嘻。”
散发恶意的只是一小群人，网友看见了也会辩驳几句，只是心里也隐隐认同他们的观点。
一个嫁入豪门又被抛弃的演员，接下来会有什么好发展呢？
被众人惦记的慕欢，此刻刚被沈晏送到剧组。
沈晏自从知道慕欢早就离婚以后，心中便十分愧疚，爱意澎湃，不再限制她的自由，将她送来拍摄往后延了好几天的戏份。
慕欢制止住他下车的动作，说：“我暂时不想被别人看到，你等会再来接我吧。”
沈晏迟疑了下。
慕欢凑过去，轻吻他的面颊，沈晏终于妥协，“好。”
剧组的人们都在专心拍戏，陆成正巧对着门口，突然怔住。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正看见款款走来的慕欢。
她穿的轻薄，身形格外纤细，与外界传言的不同，她的容貌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比以前更多了丝媚气。
想到网上的消息，众人的表情变了变。
有几个人，顿时撤去了伪装，眼里闪着嫉妒与嘲讽。
导演对她的态度倒没什么改变，说：“你来了，先去换衣服吧，等会先拍丽妃的戏份。”
此前见多了沈裴，他这时才想起来，慕欢的后台好像并不是沈裴。
其他人的态度倒没他这么好了。
他们的劣根性，使他们看见一个人从云端跌落，便有种别样的快意。更遑论这个人，是个美貌无双的美人。
慕欢去换衣服时，便有人凑过来问：“你跟沈裴是真的离婚了吗？”
慕欢瞥她一眼，知道对方的心思，淡淡地点了下头。
对方的眼神霎时变了些，待她出去以后，跟朋友吐槽，“她不就是有一张脸吗？有什么好骄傲的，现在沈裴抛弃她，看她以后能怎么办。”
慕欢出去的时候看到陆成。
陆成看到她脸红了红，说：“你不要在意他们的话。”
慕欢挑眉。
这是来安慰她的。
陆成对着她说话都不怎么利索，别开眼，声线温和，有些羞意，“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的工作室来。”
慕欢对他笑了笑，柔声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陆成听到她的话有些失落，转头看到她的笑容，又有些发怔。
拍完最后一场戏，慕欢准备离开，陆成又过来道别。
他捏着剧本，素来温和的脸上有些紧张，问：“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慕欢犹豫了下。
“不许给。”沈裴刚找过来，就看见这一幕，他快步走过来，揽住慕欢，瞪了陆成一眼。
陆成微愣，见慕欢也没说什么，失落地离开。
剧组其他人见是沈裴，都愣住了。在看见沈裴搂住慕欢后，心中的呐喊几乎要冲破喉咙。
说好的离婚了呢？
尤其是刚才对慕欢态度不好的几人，心中的悔意不断翻腾。
慕欢看向沈裴，问：“你怎么来了？”
她的腰十分柔软，搂住的瞬间心中涌起一阵满足感。
沈裴低头看她，“我来找你。”
“我很后悔当时和你离婚，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沈裴的目光温柔，低声说，“我想早上和你一起醒来，想和你一起吃饭，想给你吹头发，想和你做很多很多的事。”
他微微垂眸，注视着她的眼神格外专注，闪着亮晶晶的光。
“离开他，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任务完成。”
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慕欢眼睛微微睁大，黑亮的眼眸显得清纯无辜。沈裴充满爱意地看着她。
门口却又响起一阵嘈杂声。
慕欢回头，见是沈晏。
沈晏看到沈裴放在慕欢腰间的手，眼眸微眯，表情一冷，走过来将慕欢拉到怀里。
沈裴虽然一向有些怕这个叔叔，但慕欢在眼前，他哪里还顾得上以往的害怕，叫：“叔叔，我爱她！她是我的。”
围观的众人顿时一阵惊呆。
沈晏皱眉，冷眼看他：“你们已经离婚了，以后你该叫她小婶婶。”
沈裴伸手去拉慕欢，口中说：“我不，我要重新追求她，她也是喜欢我的，你不能横刀夺爱。”
沈晏有些不耐烦。他看向慕欢。
沈裴如愿握住了她的手，期待地望着她。
慕欢一点点地将手挣开，对他说：“抱歉。”
她的面容娇软柔媚，眼中的光却是冷的，嗓音细软，说着拒绝的话，“我不喜欢你了。”
沈裴怔住，有些呆滞，“啊？”
慕欢将手收回去，窝进沈晏的怀里。
沈裴刹那间仿若被抛进冰天雪地里，冰冷的风在胸腔中呼啸，顺着血液流淌，灌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心中泛起闷闷的疼，他尝试着呼吸，但连吸进的气都是冷的。
他有些麻木地收回手，捏了捏指尖，没有知觉。
他们渐渐远去。
沈裴望着他们的背影，只能瞧见慕欢一截细白的胳膊，他下意识地想起那些日子，她的手臂是怎样缠着他，如同柔软的藤蔓。
明明，应该是喜欢他的啊……
沈裴站在原地，如同枯朽的雕塑。
*
事情很快流传到网上，之前疯狂嘲讽的网友被迅速打脸。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被抛弃哈哈哈，前面疯狂diss的，你们脸疼吗？”
“嘤嘤嘤长得好看真是为所欲为。”
“慕欢好好看！话说那个男人是谁？”
“我听有人说沈裴叫他叔叔？”
“？？？？叔叔？这么刺激的吗？”
随后沈晏的身份被扒出来，吃瓜群众顿时沸腾了。
“卧槽竟然真的有这么牛逼的人。”
“沈晏啊，天辣，这可是真正的大佬。”
“我现在真的佩服慕欢了，这种人都能勾到手。”
“她也太厉害了叭。”
“以后沈裴是不是真的要叫慕欢为婶婶了？”
“emmmm我脑补了很多……”
“看不透啊看不透，这瓜真好吃。”
网上闹得一片沸腾，慕欢却丝毫没有关注。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系统：“任务完成，三小时后脱离世界。”
“这么快？”慕欢才刚进家门，闻言顿了一下。
系统加重语气，提醒她：“不要对任务目标产生感情。”
它见过许多宿主，任务还没完成就对目标爱的死去活来，完全失去了理智。
慕欢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只是有些惊讶。”
沈晏接了个电话，看着她有些犹豫，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巧了。
慕欢面上不动声色，问：“什么事？”
沈晏的目光微微闪了一下，说：“没什么事，我很快就回来。”
“好。”
沈晏低头吻了一下她，眼眸中流淌着爱意，声音柔和，“我爱你。”
“我也爱你。”慕欢甜蜜的回吻，眼中有浓重的雾气，“再见。”
沈晏出门时，鬼使神差回头望了一眼。
慕欢的身形纤弱，面容绝美，脸上微微带笑，眼中满是柔软。像一株艳丽奢靡的花。
他唇角微弯，转过了身。
待他走后，慕欢问系统：“我要怎么离开？”
系统说：“死亡。”
慕欢蹙了下眉，又问：“那下个世界，我的脸……”
系统声线平稳而冷硬，说：“可以，我会把容貌替换成你的数据。”
慕欢柔柔地说：“好。”
*
手中是精致的盒子，沈晏打开，看见里面的戒指，冷硬的唇角微微弯起，有些柔和。
他想象着慕欢看见戒指时的样子，眼中泛起笑意。
车忽然停住，司机小声说：“沈总，前面好像发生了车祸，路堵住了。”
沈晏微微皱眉，说：“绕过去。”
“是。”
到家的时候，人却并不在。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
沈晏突然想到什么，迅速上楼，进了房间。东西都在，她没有离开。
他松了口气。
铃声突然响起，他心中有些莫名烦躁，接起，是医院打来的，“你好，请问是慕欢小姐的家属吗，她出了车祸，抢救无效……”
“砰——”
戒指盒掉在地上，蹦了两下，滚到一边。
沈晏面无表情，开车飙到了医院，在那里，他看见了慕欢。
空气是一片死寂。
她躺着，已经没那么好看了，不会动，也不会笑，闭着眼睛，没有一丝生气。
那朵花枯萎了。
沈晏握上她的手，她的指尖苍白，十分冰冷，他握了一会，才逐渐有些温度。
眼里有一丝水光，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火化，下葬，猝不及防，又十分平静。
沈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停留在她以前的房间里，整日整日的不出来。
网友们得知她的消息，删了之前嘲讽的话语，换一句“逝者安息”。
沈晏回了家。
沙发上的抱枕是她嫌不够软买回来的，厨房里的杯子是他看见一对情侣杯买回来的，洗手间里的牙刷，床上的枕头，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他捡起戒指盒，抚平灰尘，戴上其中一个，将另一枚放在床头。
也没什么改变。
只是他早上睁眼的时候，下意识地搂抱，只能抱住空气。
他起身，洗脸的时候，想到她曾经坐在洗手台上，晃着脚朝他笑。
他坐在沙发上，有人扑过来，他搂着亲吻，低低喊她的名字，睁眼时却是一场空。
“慕欢，慕欢……”
沈晏做了一个梦。
他带慕欢去了很多地方，给她做饭，她吃一口就不肯再尝，心血来潮说要自己做，将厨房弄的一团糟，然后讨好地亲他。他对她表白，她缠在他身上，笑着说我也爱你，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真好。
不醒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