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莫昭很快让那些磨磨唧唧的侍卫和太监们全都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莫昭坐在床上, 抬眼看着段清逸，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他知道段清逸走了之后就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把人找回来，最后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方法，才闹的整个皇宫都沸腾了。
莫昭看着段清逸好看的桃花眼，心想他这大概也能成的上是为博美人一笑不择手段了。
“伤得厉害么？”段清逸坐在床边看着他已经包扎好的伤口问道。
莫昭摇摇头, “不疼的, 好在有人进来的快, 那刺客嗖的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其实哪里有什么刺客, 全都是他自己编的故事罢了。
“可看清是什么人做得了？”段清逸不知道莫昭设计骗他，只是担心莫昭的安危。
莫昭又摇头, 想了想, 讨好似的说道：“又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看一遍就让人过目不忘。”
段清逸皱眉看他, 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认栽了, 三番两次说要走, 最后却都因为这个小孩儿留下来了。
“睿亲王还在京城没有走，宫里的守卫安排得一些，免得出了什么事。”段清逸对他说道。
莫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不敢搭话。
“怎么不说话了？”
莫昭苦着脸说道：“你是不是还想走啊？”
段清逸动作一顿, 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的确是想离开, 可是又不想一个人离开。若是能带着莫昭一起离开就好了, 日久天长，他不信还搞不定这么个小娃娃。
“你不要走了，宫里全部的守卫加起来也没有你厉害，你留下来保护朕吧，朕什么都给你，等到太后一脉全都铲平之后，朕坐稳了江山，到时候我就封你个什么王，让你做士大夫，怎么样？”莫昭给段清逸画了个大饼。
段清逸苦笑，“你知道我今天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我不要这些东西。”
他为了莫昭连女人都扮了，哪里还在乎这些东西？他想要的一生一世，偏偏是莫昭给不了的。
“不就是喜欢么？朕也喜欢爱妃呀！”莫昭毫不迟疑地说道。
段清逸看着莫昭，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十五岁的年纪，从小深居宫中，身边全都是勾心斗角，爹不疼娘不亲，大概根本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情爱。
段清逸看着莫昭清澈的眼睛，反而觉得卑鄙的人是自己，明知道他什么都不懂，还偏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回应。
“昭昭，让我抱抱你吧。”段清逸忽然柔声说道。
莫昭面上一喜，赶紧靠过去偎在段清逸的怀里，笑着问道：“爱妃你不生气啦？”
段清逸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收紧了手臂，将莫昭紧紧圈在怀里，心里方才觉得满足了些。
“朕明天就去找顾策，让他放了你弟弟，朕什么都听爱妃的！”莫昭从小就在宫里长大，最晓得怎么讨人欢心，一张嘴就噗嗤噗嗤地往外喷蜜糖。
可是段清逸听在心里却只觉得苦涩，莫昭越是对他百依百顺，他心里就越是觉得难过，总觉得像是自己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胁迫了莫昭一样。
“昭昭，你也喜欢我吧。”段清逸忍不住在他头顶亲了亲，轻声说道。
“喜欢的！”莫昭毫不含糊，张口就来。
“算了。”段清逸叹息道：“我去沐浴，一身的酒气，你自己先睡吧。”说着，他就要放开莫昭。
莫昭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爱妃，朕怎么觉得你还是不高兴？”
段清逸看着他，淡淡地说道：“因为没什么高兴的事，你不用这么讨好我，我会在宫里陪着你，只是你得给我个男儿的身份，方便我进出，我不可能一直住在皇宫里做你的皇后，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段清逸到底是个干脆果断的人，今天一个晚上为了个小孩儿喝了这么多酒又重新赶了回来，已经是丢尽了脸，这么狼狈的样子，他不会让自己一直持续下去。
莫昭心里犹豫，段清逸现在就是这么个身份都挡不住他进出，若是再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这人可就真的看不住啦！
“你考虑清楚，不愿意就算了，我总归不是女人，不可能在宫里做你的金丝雀。”更何况还是在感情都得不到回应的前提下。
莫昭从段清逸的话里听出了些警告的意味，连忙点头说道：“自然可以，朕明日就让顾戎在禁军侍卫中给你腾个位置，身上配着进出的令牌，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出皇宫了。”
段清逸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想要出去沐浴。
段清逸进宫的一段时间以来，在宫女之中口碑十分不错，大家都称赞皇后娘娘一点主子的架子都没有，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就连沐浴更衣这种事，也从来都不需要旁人伺候着，一直都是让人准备好热水，一个人解决。
今天也不例外。段清逸宫里宫外折腾了这么一次，早就已经醒了酒，只是浑身依然是酒气冲天，巴不得赶紧洗个热水澡。
可是没想到他刚刚脱了衣服进了浴桶，门就忽然被人打开了。
段清逸从小习武耳力极佳，极为敏感地回头看过去，结果就看到莫昭探头探脑地偷偷走了进来。
段清逸无力地放松了身体，叹息地问道：“你进来做什么？”
莫昭笑嘻嘻地走过来，看着段清逸泡在水里摇摇晃晃的一身紧实的肌肉，羡慕地吞了口口水，然后才说道：“朕来帮爱妃洗澡。”
段清逸光是听到他脆生生的声音就觉得身体一阵发热，闭上眼睛冷淡地说道：“用不着，你赶紧出去睡觉，明日还要起早上朝。”
“不！”莫昭倔强地拿过放在一边的毛巾，在浴桶里涮了涮，蘸着热水就往段清逸的身上擦，一边说道：“朕惹爱妃不高兴了，自然要好好地伺候你！”
段清逸睁开眼睛看着他，感受着莫昭隔着毛巾触碰在自己身上软软的触感，顿时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出去！”段清逸重新闭上眼睛，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莫昭还是个孩子，他可不是。虽然用不着像富贵人家一样还行什么加冠礼，可是段清逸确实是个成年男子了，在他眼中，十五岁的莫昭还是孩子，上一次莫昭被喂了药，那么紧张的时候他都忍住什么也没做，他可不想这一次破了例。
“爱妃。”莫昭听他这么冷淡的声音心里有些难过，小声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很烦？”
段清逸一愣，睁看眼睛莫名地看着他。
“大家都不喜欢我。”莫昭缩在小凳子上，只有小小的一团，低着头沉闷地说道：“你大概觉得我是为了哄你才这么说的，可是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走，我其实骗了你，今晚根本没有什么刺客，是我为了让你回来才做了这么一场戏，让人去顾府散布消息说宫里进了刺客的。”
“你说什么？”段清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莫昭低着头把胳膊上缠着的纱布一层层地打开，白嫩嫩的皮肤上确实有一道伤口，只不过这伤口确实浅的很，细小的一条，也不知道莫昭是用什么弄的，只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刺客所为。
“唉，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走啊，我现在做了皇帝，顾骁不能进宫来陪着我了，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
“你又想说，你身边的人对你好都是有所图的，只有我不计回报，是么？”段清逸打断他的话。
莫昭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段清逸看着莫昭圆溜溜的眼睛，浑身一阵发热，再也控制不住伸长了胳膊一把把他搂了过来，然后在他的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莫昭顿时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连挣扎都忘了。
段清逸却哪里这么轻易地放开他，他没有什么经验，只是凭着本能地汲取莫昭的味道，见到莫昭没有什么抵抗之后，便慢慢加深这个吻。
段清逸并不懂得什么要领，只是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啄着莫昭的嘴唇，动作轻的仿佛生怕弄疼了莫昭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清逸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莫昭，看着他通红的脸颊，苦笑着说道：“看到了么？我会对你好，也不是毫无所求，我有我想要的东西。”
莫昭傻乎乎地看着段清逸，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段清逸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那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这样亲密的动作，他在书中也见到过，在父皇和后宫那些妃子卿卿我我的时候也见到过，这些动作代表什么，莫昭清楚得很。
“昭昭，你试着喜欢我一下，如何？”段清逸放轻了声音和他商量。
段清逸其实不懂，感情的事根本不能讨价还价，有些东西也并不是你付出了多少就必须会有回应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着了魔一样地喜欢莫昭，只是越看他就越觉得离不开，就连视线交汇处似乎都能摩擦出甜甜的味道。
段清逸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情的人，只是如今看来，莫昭大概也是他的一个劫难了。
莫昭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干巴巴地看着段清逸，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说些什么。
“朕……你是朕的爱妃。”莫昭干巴巴地说道。
段清逸嘴角噙着一抹苦笑，轻轻点了点头，“是，我是你的爱妃。”
“所以，朕，朕自然也是喜欢你的。”
段清逸从已经开始带了些凉意的水中出来，随意地扯过一边的棉布围在身上，赤.裸着上身单膝跪在莫昭面前，不知是因为方才的吻，还是因为醉酒，眼角泛着红，一双眼睛像是两朵娇嫩的桃花瓣，把莫昭盯得心里一阵发慌。
“这是不一样的。”段清逸试着跟莫昭解释，“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答应你做你的皇后，而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皇后才喜欢你，你懂吗？”
莫昭摇摇头，又随即点了点头。
他懂的，段清逸是在告诉自己，他要的不是皇帝对皇后的那种恭恭敬敬的喜欢，而是即使他们什么都不是，也能心意相通，互相欢喜。
莫昭读过很多书，文人的那些诗书，不管是满怀愁绪的相思之苦，还是甜蜜如斯的情投意合，他全都读过也背过。
可是从前没有人教给他，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一直也都懵懵懂懂不甚清晰，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在段清逸的三言两语中全都明白了过来。
“算了。”段清逸看着莫昭呆呆地表情，笑了笑说道：“就这样吧，先去睡吧，天都快亮了。”
说着，段清逸立刻起身背对着莫昭开始穿衣服。
莫昭缩在小凳子上，愣愣地抬头看着段清逸背上线条优美均匀有力的肌肉，觉得一阵心神恍惚。
“走吧，”段清逸穿好衣服，回头看着莫昭，伸出一只手来让他牵着。
莫昭迟疑地握住了段清逸的手，牵线木偶一样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外走。
门口一群人在候着，看到他们二人手牵手地走了出来，立刻俯身行礼，有次序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莫昭被段清逸拉着，透过洒下来的月光呆呆地看着段清逸的背影，高大挺拔，说是女子也的确有些违和。
可是莫昭也见过段清逸在旁人面前吊着嗓子端着架子，一副母仪天下的风范，他也明白，段清逸能在宫中瞒了这么久，不光是靠着外面披着的这身女装，更多的是段清逸在默默的努力。
莫昭见过段清逸笨拙地跟礼部的人认真学宫中礼仪，也看到过段清逸顶着笨重的凤冠忍耐着众人的目光陪着他登上祭坛的样子。
莫昭这时想起这些种种来，方才知道段清逸的用心，他是真正在努力用心想着到底怎么做好这个皇后。
不是为了天下，不是为了百姓，而是单纯地为了他。
莫昭用力拉了拉段清逸的手，段清逸疑惑地回头看他。
段清逸背着光，莫昭看不清他的脸，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颀长的剪影。
莫昭笑了笑，踮起脚轻轻在段清逸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有些羞涩地说道：“爱妃，朕也喜欢你，和喜欢顾骁他们是不一样的。”
段清逸摸着被莫昭亲吻过的地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莫昭话里的意思。
莫昭喜欢的人有很多，可是像对段清逸的这种喜欢，却是独一无二的。
嘉宁元年，四月十七，春寒料峭，丝毫还不见暖意，先皇陵墓建成，年幼的嘉宁皇帝带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往先帝皇陵，准备大行先皇葬礼。
莫昭懒洋洋地靠在段清逸身上，山路崎岖，摇摇晃晃地轿子坐得他腰酸背疼，白着一张脸直哼哼。
由于出了宫，段清逸也并不是以皇后的身份跟着出来，而是恢复了一身男儿装扮，以圣上的贴身侍卫的身份陪着莫昭一同前往先帝陵寝。
段清逸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景色，轻声说道：“皇帝倒是会享乐，就是死也要找个这么风景优美的地方。”
莫昭打了个呵欠，道：“这样也挺好的，正好能出来玩玩，也省得呆在宫里了。”
段清逸皱眉，“太后那边，就任由她胡来？”
莫昭年幼，还未行过加冠之礼，秦氏一族虽然两次败在了顾策手里，但是毕竟贼心不死，以此为借口，让太后垂帘听政，掌管玺印，莫昭表面上虽然做了皇帝，却也不过就只是个傀儡罢了。
莫昭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办法，不过秦家只要不是疯了，总也不会毁了大初吧，只不过……”
莫昭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不过什么？”段清逸不懂，低头看着他问道。
莫昭咬咬牙，趴在段清逸耳边小声说道：“爱妃你要保护好我，我怕太后把心思动到我这次行葬的途中。”
段清逸心底一惊，看来莫昭果然比谁看的都通透，知晓太后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大初的规矩，新皇即位之后，先帝方可行葬，且新皇须在陵寝外守孝半月。
这半个月，足够秦氏一族联合下落不明的睿亲王引发一场宫变了。
“我自然会保护好你。”段清逸抱住他，道：“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段清逸不懂这些勾心斗角的斗争，本身也能力有限，不可能事事都护了莫昭周全，有个刺客之类的他还能挡一挡，但是若是有人要使什么其他的法子来，他就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了。
好不容易到了陵寝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开始驻扎停了下来。
段清逸把莫昭从马车上带下来，看着不远处同样从马车里出来的一群衣着光鲜妆容靓丽的女子，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不是说守孝不许有女眷么？”
莫昭看了一眼，而后跟他解释道：“那些人不是来守孝的，大部分都是父皇的宠妃，是来殉葬的。”
段清逸惊讶地看着莫昭，“殉葬？这么多人？”
粗略看过去，起码有几十号人，而且全都是如花美眷，正值芳华。这么多的女子，竟然就要这样陪着那个短命的皇帝殉葬？
“规矩是这样的，除了后宫之主，其他的妃子都是要殉葬的。所以那日徐贵妃才会答应太后逼着我做那种苟且之事，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早点超生。”
莫昭倒是没有多少触动，毕竟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规矩。
段清逸看着莫昭，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么多条人命，你就这么不当回事？”
“不然能怎么办？”莫昭对段清逸的态度有些不解，看着他说道：“家里还有些势力的，都已经想尽办法把自家女儿从宫中救了出去，剩下这些没落的世家没什么本事，就只能看着她们给先帝殉葬。”
段清逸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他原本以为天底下受苦受难的只有穷人家的人，没想到这些官宦贵族，也居然这么悲苦。
“不过也没什么要紧。”莫昭又轻松地说道：“左右不过都是棋子罢了，她们在进宫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有本事的，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得权得势，没本事的，苦守冷宫，最后还要落得这么个陪葬的下场，这就是帝王家。”
莫昭看得很开，若是没有保命的本事，那也就别怪命苦，方正匆匆几十年，不过就是时间早晚。
“不许动！”二人正凝神的时候，忽然从旁窜出来一个人，脸上蒙着面纱，不知何时走近了莫昭，动作极其迅速地用手里的武器抵住莫昭，压低了声音说道。
段清逸暗道糟糕，光顾着分神想别的事，对周遭的环境毫无察觉。好在他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莫昭给拉进怀里，然后一个反身挡在莫昭身前，伸长左臂拦住那人握着凶器的胳膊，一个漂亮的转身，将那人的另一只手也擒住，直接扣在了身后。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莫说不会武功的莫昭，就是那人也都没看清段清逸的动作，就直接被他擒住了。
“什么人！”段清逸声音狠厉。
“皇上救命！是我啊！”那人被段清逸折得疼了，低着头哇哇乱叫。
莫昭眨眨眼，随即表情就亮了起来，赶紧拉着段清逸，兴奋地看着那人喊道：“顾骁！”
“殿下！”顾骁被段清逸压得动弹不得，还在大叫，随即又反应过来，改口道：“现在该叫陛下了。”
莫昭许久不见他，心里高兴得紧，也不知是哪里使出的力气，直接把段清逸拉开了，兴高采烈地抱着顾骁上下左右地仔细端详。
段大侠站在一边看着两个少年的亲昵模样，顿时黑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