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小说
会员书架
首页 > >朕被逼婚后,娶了朝廷钦犯 > 第34章 第 34 章

第34章 第 34 章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段清逸莫名觉得心疼,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秦皇后的计谋得逞,到时候她带人将莫昭和方才那名女子捉奸在床, 先帝尸骨未寒,守灵期未过,莫昭身为储君却迫不及待和先帝的妃子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可以想象,到时候莫昭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还好。段清逸轻轻抚着莫昭的背, 在心底庆幸, 还好他及时赶了过来, 没有造成最坏的结果。

段清逸直接带着莫昭回了广阳殿,和从前一样扛着莫昭偷偷钻进了寝殿之中, 将莫昭轻轻放在床上,担忧地看着他。

“醒醒!”段清逸轻拍着他的脸,“醒醒!”

莫昭却浑然不觉, 只觉得浑身烧得难受,而段清逸手掌清凉的温度让他觉得舒服,迷迷糊糊间直接抓住了段清逸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磨蹭着。

段清逸没有料到莫昭会有这么个动作,一下子就愣住了,掌心的触感全都是莫昭细嫩的脸颊,火热火热的温度,仿佛直直烧到他的心里。

“爱妃……我难受……”莫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脸色也越来越红, 段清逸这才回过神来, 像是受惊了一样连忙抽回手掌,喉结滚了滚,这才转身拿过桌子上的茶壶,打开盖子一把将里面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泼在莫昭脸上。

也不知是茶叶的味道还是冰凉的温度刺激了莫昭,莫昭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段清逸松了口气,忽然也觉得自己好像也中了什么药一样浑身发热,胡乱地扯了扯衣领,赶紧回到床边抱起莫昭,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用袖口轻轻帮他擦着脸上的水渍,低声问道:“好些了么?”

莫昭两只黑漆漆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段清逸,过了好久才试探地问道:“爱妃……是你么?”

“是我,没事了,忍一忍,等药效过了就好了。”段清逸轻声说道,可是莫昭仰着头,灼热的鼻息一直喷在他脸上,段清逸只有闭上眼睛,似乎才能阻止自己脑中绮丽的想象。

莫昭却浑然不觉段清逸忍得有多辛苦,一直哭唧唧地在段清逸身上蹭,还恬不知耻地拉着段清逸的手往小小昭的位置上探,带着哭腔说道:“爱妃,我这里疼……”

段清逸睁开眼睛,似乎感受到手底下火热的温度,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抽回手,慌张地站起身来。

他的动作太匆忙,以至于都忽略了靠在他身上的莫昭,莫昭本来就浑身无力,被他这么一带,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段清逸回过神来,赶紧弯腰去扶莫昭,可是却没有料到这小太子动作竟然这么迅速,像是一条蛇一样迅速盘在他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段清逸的颈窝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火热的温度烫的段清逸浑身发颤,却连推开莫昭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爱妃,我热……”莫昭喘着粗气,缠着段清逸,双腿不停摩擦着,似乎真的再不纾解就撑不下去了。

段清逸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咬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在莫昭耳边轻声说道:“昭昭别怕,相公让你舒服。”

说着,段清逸动作利落地一把把莫昭打横抱起,直接扔在床上,自己也紧接着跟着上了床,还不忘将床帘放下。

段清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行这种云雨之事,居然是和一个男孩儿。

李顺福一直守在宫中等着他们,却始终不见人影,等到察觉到莫昭的寝殿中有动静的时候,赶紧过来敲门,紧张地问道:“殿下,可是您回来了?”

“滚出去!”段清逸连伪装声音也顾不上了,中气十足地低吼。

李顺福被这声吼叫吓了一跳,还没等觉出不对劲来,又听到太子妃的细嗓子接着命令:“在外面看着,别让人进来。”

李顺福皱眉,刚想再敲门说什么,又仿佛隐隐听得到莫昭细细软软的嗓音在说着什么,跟着老脸一红,连忙答应下来。

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恰逢新婚,果然是忍不住了。李顺福在心底嘀咕,又满面愁容地想到,只是就算再怎么迫不及待,也不能在守灵期做这种事啊……

……

莫昭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粘腻,浑身酸软无力,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劲,一转头,就看到段清逸赤‘裸着上身躺在自己身边,满脸的妆容已经花的不成样子,看起来倒也不觉得那么丑了。

段清逸昨夜并未对莫昭做些什么,莫昭神志不清,可他清醒得很,虽然被莫昭撩拨得浑身发烫,却也保持了几分理智,在最后关头还是清醒了过来,用手帮莫昭纾解了出来,又自己给自己解决了一下。

莫昭不知道段清逸的良苦用心,也不知道昨夜他忍得多辛苦,只是隐隐记得是段清逸救了自己,又一想到自己还一直利用段清逸,心中就充满了愧疚,哑着嗓子小声说道:“爱妃,对不起呀……”

段清逸本就浅眠,听到声音就立刻睁开了眼睛,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竟同时红了脸。

“皇后娘娘驾到——”

莫昭心里一颤,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看着段清逸,忐忑地问道:“爱妃,昨夜发生了什么啊?”

段清逸也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和莫昭解释,况且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是一个挺身坐起,波澜不惊地说道:“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昨夜身体不舒服,一直和我在一起。”

莫昭郑重地点点头,道:“那我出去应付皇后,你躲着不要出来。”说完,莫昭就想要翻身下床,段清逸却伸出手拉住了他。

莫昭疑惑地回头看着段清逸,眼神里写满了不解。

段清逸松开莫昭,轻轻摇了摇头。

莫昭以为段清逸是怕了,连忙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反手握住了段清逸的手,拍着胸脯保证道:“爱妃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段清逸想起昨夜这小孩儿意乱情迷缩在自己身下迷乱的场景,登时气血上涌,像是烫到了一样赶紧把手缩回来,不自在地说道:“赶紧去,不管她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莫昭乖乖听话,脚步虚浮地下了床,李顺福赶紧上来搀扶着他,还没等为莫昭换好衣服,秦皇后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莫昭身形虚晃了几下,抬头看着秦皇后,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才脸色通红有些羞涩地说道:“皇后娘娘怎么这时候就来了……”

这面色红润的样子和房间里到处弥漫着的浓郁味道,秦皇后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秦皇后昨夜安排得妥妥当当,先把莫昭引到了无人的休宁宫,诱使他喝下桌子上加了药的水,然后再让徐贵妃去勾引莫昭,到时候她带着人直接捉奸在床,万无一失,给莫昭扣个淫’乱后宫的帽子,到时纵使他是太子,也定是有口难辩。

只是秦皇后千算万算,算不到还有段清逸这么个变数,没想到她带着人到休宁宫的时候,只抓到了那名本该守门的侍卫和徐贵妃,而太子莫昭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皇后当时气血上涌气的差点晕过去,缓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让人找了一整夜都寻不到莫昭的影子,快要天亮了,才听说太子殿下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寝宫里。

“殿下昨夜做了什么?”皇后娘娘压抑着怒气,冷声问道。

莫昭默默吐了吐舌头,他从小就和皇后娘娘打交道了,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生气的样子,于是也不敢怠慢,赶紧扭扭捏捏地说道:“娘娘都看见了,昨夜莫昭一直和爱妃在一起。”

“殿下和太子妃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

莫昭脸上更红了,小小声地说道:“还能做什么,就,就是那,那种事呀!”

守灵期还做出这等男女之事,的确是不合规矩,只是太子向来昏庸,之前又没有这种大婚恰逢国丧的巧事,倒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秦皇后无话可说,脸色铁青地看向床上的隐隐透出来的人影,又看了看莫昭,而后才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道:“殿下可真是好运气,我倒是要看看,老天能帮你到几时!”

说完,秦皇后又气势汹汹地带人离开了。

莫昭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扶住一边的桌子,只觉得浑身疲软,光是站着都觉得吃力。

李顺福连忙过来扶住莫昭,关切道:“殿下可还好?昨夜到底出了什么事?”

莫昭回头看了一眼段清逸的方向,摆摆手说道:“你带人都出去,我先休息一会,待会还要去大殿之上守灵。”

李顺福没有再问什么,点头应允下来,带着人迅速离开了屋子。

莫昭这才摇晃着掀开帘子爬上了床,段清逸已经穿戴好了里衣,盘腿坐在床上,眼角带粉的桃花眼直直地看着莫昭,似乎要看进莫昭的心里了。

莫昭看着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方才和秦皇后一番周旋,他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虽然对昨夜发生的事还是一片迷茫,但是也隐隐约约能记起一些影子来。

似乎,好像,他对他的爱妃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怎么不说话?”段清逸到底见过世面,又长了莫昭两岁,昨夜做了什么他比莫昭更清楚,所以自然可以坦然处之。

莫昭犹豫了半天,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秦皇后会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来,还好是段清逸及时救了他,不然他这个太子恐怕今天就要废了。

“爱妃……我昨天,有没有,有没有做,做什么不该做的?”莫昭小心翼翼地问道。

段清逸表情淡然,耳根却悄悄红了,别过头去不看莫昭,淡定地说道:“一直抱着我不撒手,算不算不该做的?”

莫昭浑身僵硬,“还,还有呢?”

段清逸垂眸想了想,又道:“让我帮你摸摸命根子,算不算不该做的?”

“没,没了?”

段清逸转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还想要做些什么?”

莫昭脸上红成了一片,抿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对这件事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段清逸样貌好功夫好,侠义心肠处处帮他解围,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两个人做出什么事也不算出格。

况且这男男之事在大初本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大初的开国皇帝景顺帝就曾经封过护国公,终身没有纳过妃子,不但没有受人耻笑,反而传为佳话流传至今。

莫昭只是年纪小,但是对这种事也并不是全都没有了解,可是他只当是自己被秦皇后喂了药,意乱情迷之下做了强迫段清逸的事,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放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着,煎熬得不得了。

段清逸一心帮他,可是莫昭却三番两次算计段清逸,到头来不但委屈这人男扮女装扮作他的太子妃,还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来,莫昭心里愧疚得不行,眼眶红红地抬眼看着段清逸,轻轻拉过段清逸的手,小声试探道:“爱妃,你不走了好不好?以后我都照顾你,等我登基了,我就封你做皇后,保证让你比秦皇后还要风光。”

段清逸脸色一黑,他不知道莫昭心里想些什么,本来以为小太子还能感谢他一番,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么不着调的话。

段清逸没有理莫昭,一把掀开帘子下了床,倒也习惯了自己这身装扮,直接把昨日皱皱巴巴的衣服又穿在了身上。

莫昭心里不是滋味,赶紧下床殷勤道:“爱妃你别动,让我来帮你更衣!”

段清逸眉头禁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得莫昭唤人进来,然后里里外外地撺掇,殷勤而又笨拙地帮段清逸打理,甚至连鞋袜都帮他穿好,虽然扭扭歪歪不像样子,但好歹也算是给段清逸打理好了。

段清逸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新衣裳,又看了看莫昭眨着大眼睛无辜的小表情,无奈道:“你这是真把我当成是媳妇儿来照顾呢?”

莫昭脸上红彤彤的,却也不害臊地点了点头,道:“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儿啊。”

段清逸心里一动,又忽然想起夜里莫昭浑身烧得粉红在自己身上不停地磨蹭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地想,若是他们二人不是这么个特殊的关系,把莫昭娶回去做媳妇儿倒也真的不错。

莫昭又好好地帮段清逸化了个妆,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同了,看起来竟比昨日的顺眼了不少,段清逸看着认真帮自己描眉的莫昭,心里忽然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来。

“把我昨天那身衣服拿来。”段清逸命令莫昭。

莫昭动作一顿,也不问为什么,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出去,从宫女手上抢过段清逸昨天那身皱皱巴巴的衣服来。

段清逸接过衣服,在里面摸索了一番,而后摸出一个小小的香囊来,递到莫昭面前,道:“帮你偷来的。”

莫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昨天在灵堂上和二皇子发生的事,倒是没想到段清逸居然看出了他喜欢这香料,帮他偷了回来。

莫昭心里高兴,虽然也知道这东西不能光明正大的带出去,但是也感动的不行,直接一把搂住段清逸的脖子,重重地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高兴地说道:“爱妃你真好!”

段清逸愣住,怔怔地看着莫昭说不出话来。

莫昭却不知道段清逸的心思,手里一直捏着小巧玲珑的香囊爱不释手,其实二皇子的东西他本是不稀罕的,可是这是自家爱妃送给他的,莫昭自然要好好保存着。

“殿下,时辰到了,该去守灵了。”李顺福走进来提醒。

莫昭连忙收起香囊,美滋滋地走过去牵起段清逸的手,扶着他就要离开。

可是经过李顺福身边的时候,李顺福忽然鼻翼微动,疑惑地问道:“殿下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莫昭看了段清逸一眼,骄傲地说道:“爱妃送了我个小香囊,是不是很香?”

李顺福心里感慨这二人虽然新婚燕尔,但是感情看起来倒是真不错,只是李顺福倒不是想要关心这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小声在莫昭耳边说道:“殿下可知一直给先皇瞧病的李太医死了?”

莫昭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

李顺福犹豫了一下,道:“就在先皇驾崩的那日,在宫里一处小水池里被人打捞上来的,奴才那时正好在附近,顺便瞧了个热闹,那李太医周身的味道,和殿下身上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莫昭和段清逸互看了一眼,紧张地问道:“什么意思?你确定你没认错?”

这香料可是秦皇后宫中独有的,若是这两件事真的有关,看来先皇突然驾崩,和秦皇后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奴才鼻子灵得很,殿下该是知道的,只是那日李太医泡了水,味道淡了很多,但是奴才可以肯定,的确就是这个味道。”李顺福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顺福鼻子确实是出了名的灵光,莫昭是见识过的,若是他都这么说了,那怕是十有八九真的有关系了。

不过这事也不能高兴得太早,毕竟秦皇后打赏下人大方的很,说不准就是李太医得了秦皇后的欢心,也赏给了他些许珍贵的香料。

莫昭想了想,又问李顺福:“李太医的尸首在何处?可曾下葬了?”

李顺福摇头,“奴才还真不知道,不过按照规矩来说,先皇刚刚驾崩,守灵期未过,民间不得操办任何丧事,只要李太医的家属没有那么胆大妄为,那现在尸首应该还停在家中。”

莫昭心里莫名的激动,这么多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秦皇后的尾巴毛,不管有没有结果,一定要先调查一下。

可是他现在肯定是没有机会的,这件事还是只能靠顾策来帮他去办了。

莫昭放开段清逸,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笔来快速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折叠成了小小的一块,小心地放在李顺福手里,小声说道:“今日朱雀门内是顾戎的人在把守,你亲自将这个条子带过去,告诉他们交给顾策。”

“奴才明白。”李顺福接过纸条,毫不迟疑地转身匆忙离开。

“这香囊可是惹了什么大事?”段清逸走过来低声问道。

莫昭抬头看他,给了段清逸一个格外灿烂的笑脸,摇头说道:“爱妃,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段清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

……

李顺福办事靠谱,条子很快就辗转到了顾策手中,莫昭怕中途出了什么岔子,条子上写的很隐晦,顾策读了好几遍才明白他的意思。

顾骁听说宫里捎来了消息,赶紧放下手里的功课跑出来,十分急切地问顾策:“大哥,可是殿下有什么事?需不需要我进宫去?殿下都说了什么?”

顾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看着一处发呆。

“大哥,你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殿下说什么了?可是想我了?”顾骁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顾策抬眼看他,眼神中写满了不耐烦,冷声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有分寸!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光想着要找殿下玩乐!”

顾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又小声嘟囔道:“凶什么凶,我不就是想见见殿下么……”

顾策掀开茶杯的盖子,将纸条团成团扔进了水里,直到看着纸团被泡的稀烂才满意地重新压上盖子,缓缓起身,沉声说道:“太医院的李太医溺水身亡,准备一下,我要去李太医府上去看看。”

顾骁满脑袋问号,他家大哥什么时候和太医院的人这么亲近了?这么紧要的关头,不想想这么帮着殿下度过难关顺利登基,怎么还去祭奠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医?

然而顾策连解释都懒得和顾骁解释,说动就动,立刻就让人准备,出发去了李太医府上。

李顺福猜的没错,正值国丧期,先帝还未下葬,其他人的丧事自然一定要往后顺延,李太医的尸首还停放在府上。

李太医的府院并不大,家眷也不多,又恰逢李太医身故,整个府院中显得格外凄凉。

李太医今年不过只有四十几岁的年纪,已经是太医院的首席了,真正的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只是恰逢壮年却意外身故,家里谁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李太医的母亲就已经病的不省人事了。

出来迎接顾策的是李太医的夫人,李夫人知书达理,也是名门之后,如今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也是令人唏嘘。

“奴家见过顾大人。”

“夫人不必多礼。”顾策连忙扶起李夫人,道:“元景也是刚刚才听闻这个噩耗,从前与李太医也算是有一些交情,所以……”

“奴家多谢顾大人记挂。”李夫人哭着说道:“是夫君命薄,不过也算是追随了先帝的脚步,没什么遗憾了……”

顾策本就不是会应付女人的人,此刻也不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敢问夫人,元景可否去探望一下李太医?”

顾策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唐突,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借着祭奠的借口要求查看尸身的。

李夫人果然迟疑了,疑惑地看着顾策,但是她到底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家里如今塌了一根顶梁柱,顾策这个身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尚书大人,一家老小可能都落不到什么好,于是李夫人也没有拒绝,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李太医的尸首放在暗房里,因为不能办丧事,所以连灵堂都不能立,只是僵硬蜷缩地躺在棺材里,看上去十分狰狞骇人。

顾策忍受着周身的凉意,慢慢走近棺材,看着李太医仰面躺在里面,哪里还有丝毫生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顾策却没有什么心情伤春悲秋,他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政治的牺牲品,谁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谁,说不定明日躺在棺木里的就成了他顾策。

顾策心底苦笑,一边仔仔细细打量着李太医的尸首,可是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可曾找人验过尸?确定是溺水而亡?”顾策问李夫人。

李夫人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道:“回顾大人,已经确认过了,的确就是溺水而亡。”

顾策皱眉,若是真的是意外身亡,倒是也没有什么好查的了。正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看到在李太医紧握的右手手腕上,有几处血痕。

只是尸首已经停放了这么多天,血痕又十分细小,若是不注意,的确很难发现。

顾策面色凝重,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进棺材里,就去扒李太医紧握的右手。

李夫人吓了一跳,不懂顾策这是要做什么,连忙开口说道:“顾大人别费力气了,夫君这手一直紧紧握着,费了多大的力气也扳不开,您又何必……”

李夫人话还没有说完,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知是巧合还是李太医在天有灵,这只曾经费了多大的力气也扳不开的拳头,竟让顾策轻而易举地掰开了。

李太医已经青白肿大的掌心里,赫然握了一小片碎锦,上面熟悉的祥云暗花,让顾策一瞬间头晕目眩。

“这是……”李夫人看得惊奇,连忙凑过去想要看个清楚,哪想得到顾策却眼疾手快地一下子将那一小片碎锦抢了过去,紧紧地握在手里。

“顾大人,你这是……”李夫人察觉有些不对,奇怪地问道。

顾策双目赤红,身形微晃,闭了闭眼睛才镇定下来,目光冰冷地看着李夫人,道:“顾某身体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说着越过李夫人就要往外走,可是李夫人哪里肯就这么放他离开,立刻开口叫住了顾策:“顾大人且慢,能否让妾身瞧瞧……”

话还没说完,却见顾策猛地回过头来,那目光中冰冷的温度,直看得李夫人遍体生寒,一瞬间就失了声音。

“李太医之死,实在是天妒英才令人惋惜,只是顶梁柱虽然塌了,但是李家上下也有二十几口人,李夫人还得挺住啊!”

李夫人闻言浑身一僵,眼睁睁地看着顾策脚步虚浮地匆匆离去。

顾策手里捏紧了那东西,只觉得心里疼得厉害,眼前一片漆黑,若不是身边有人搀扶着,恐怕一步也迈不开。

好不容易出了李太医的府邸,愣愣地坐进了轿子里,依旧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大人,大人……?”

顾策茫然地看过去,轿夫正掀着帘子唤他,外面一阵微风灌了进来,竟吹的顾策浑身一阵瑟缩,仿佛这风直直地灌进了骨缝里,连心窝子都凉的厉害。

“去秦府。”过了好半天,顾策才哑着嗓子说道。

轿夫一愣,不过也没有多问,干脆地应了一声,放下帘子就直接奔着秦府去了。

顾策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晃了出来,过了好久才木然地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也不知是被李太医攥得久了,还是他自己两只眼睛已经开始发花了,竟忽然觉得这上面的花纹和样式,也并不是那么眼熟了。

顾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再睁开的时候,这碎锦上还是那熟悉的花纹。

顾策霎时红了双眼,痛苦地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狠狠地抵住,就怕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要从嘴里蹦了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才缓缓停下。

顾策用力喘了几口气,才似乎倒过气来,掀开帘子下去的时候,俨然又成了平日里那个神色淡漠决绝果断的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我家主人说了,现在不接受所有人的拜访,还请回吧。”顾策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抬起一脚就踹在那人身上,冷冷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官!”

那人没有料到顾策会有这一手,愣神的功夫,已经被顾策的手下拦住,而顾策却已阔步走了进去。

“快去通知主人!”那人到底不敢对顾策动粗,只好隔着人大声叫道。

顾策却不管不顾,直冲冲地朝着秦正的书房中奔去。

早在几年前,顾策也是这府上的常客,对于秦府的一切都十分熟悉,本以为此生再也没有什么机会再来这里了,却没想到还是又踏入了这个门槛。

“尚书大人这是做什么!”顾策走了一半,秦正已经得了消息,赶出来在半路上就将顾策拦住了。

顾策抬头看着距离他不过几尺远的秦正,这人依旧还是那副模样,五官平平,却偏偏生出了这么出挑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可是顾策也记得这人对他倾尽温柔的模样,眼角眉梢,全都是笑意。

秦正这时才察觉出顾策的不对劲来,微微上前一步,带了些关切地问道:“顾大人这是怎么了?”

顾策的眼神忽然找回了焦距,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压低了声音道:“你让旁人都走开,我有事要与你说。”

秦正心神一阵激荡,恍惚了一瞬又忽然清醒过来,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道:“顾大人有什么要和我说的,还见不得人不成?”

“让他们都给我滚!”顾策忽然咆哮着吼道。

秦正吓了一跳,他还没有见过顾策这般激动的模样,眉头皱了皱,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久才舒了口气,无力地说道:“罢了,顾大人随我来吧。”

顾策也不犹豫,直接迈开僵硬的双腿就要跟着秦正离开,可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幸而秦正一直紧紧地盯着他,及时回身将他接住,右手不着痕迹地拂过顾策的额头,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策眼眶红了,隐隐看得到些水光,倔强地一言不发。

秦正知晓他的性子,在心底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样维持着这种亲昵的姿势,半拖半抱地扶着顾策回了自己的书房。

“现在没人了,你要说什么?”一进了门,秦正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顾策无力地推开秦正,虚弱地靠在墙边,脸色一片惨白,一个字都没有说,直接伸出手来将掌心里握着的东西举到了秦正面前。

秦正垂眸,看到那片碎锦的时候明显神色微变,但是这种变化却稍纵即逝,很快镇定下来,道:“这是何物?”

顾策早就料到了他会是这个反应,垂眼看向了秦正的腰间,淡淡地问道:“你日日佩戴的香囊哪里去了?”

秦正依旧不慌不忙,道:“那日进宫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了,先皇驾崩,我也没有再找过。”

“李太医死了,你知道么?”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不相干的事?”秦正似乎失去了耐心,“先皇驾崩,朝中要事无人处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若是没什么要紧事,顾大人就请回吧。”

“为什么?”顾策忽然轻声问道。

秦正动作一顿,别过头去不看顾策,道:“我真不知道尚书大人在说什么,我……”

“这可是弑君啊!”顾策咬着牙哽咽地低吼,打断了秦正的话。

秦正缓缓转头看他,顾策通红的眼眶让他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不受控制地伸手想要替他抹掉脸颊上挂着的泪珠,却被顾策猛地打开。

“秦正,为什么?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们兄妹是有多大的野心?如今权倾朝野还不够,偏偏还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秦正的表情反而十分平静,低头轻笑一声,再抬起头时,看向顾策的眼睛里写满了情意,带着笑意柔声问道:“不如顾大人猜猜,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策像是被秦正的目光给灼伤了一样,觉得两眼一片发花,连忙别开头去不看他,双手在身侧抖得厉害。

秦正又慢慢靠近一步,胸膛紧紧贴着顾策,低着头轻轻扯出顾策指尖捏着的那偏碎锦,轻笑出声,低沉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震得顾策浑身发麻。

“我其实很高兴。”秦正轻声说道:“这香囊是我去年才佩上的,没想到你居然仅凭着这么一小片碎料子,就能认出是我的东西,顾策,你还敢说你的眼睛不是一直都粘在我身上的?”

顾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就连呼吸都轻的让人察觉不到。

“我也不想害人,只是李太医太倒霉,我明明找人把他给支开了,他却偏偏又折返回来,恰巧见到我在先皇的汤药里动手脚,我又怎么能饶了他?”秦正像是在说故事一样,轻描淡写地说道。

顾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秦正趁机又靠近了半步,二人呼吸都交缠在一起,秦正趁机偏头在顾策的嘴角轻轻触碰了一下又很快撤离,动作轻得让顾策觉得像是幻觉。

秦正又稍稍后退了些,继续说道:“李太医哪里跑得过我,三步两步就被我抓到了,只是人之将死,求生欲却异常地强,我花了好些功夫,才将他掀进那水池里,等我发现香囊不见了的时候,先帝都已经驾崩了。”

顾策闭上眼睛,开口就只有那三个字:“为什么?”

秦正却像是没有听到顾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回忆道:“先皇体弱多病,不过一把附子就要了他的命,简单得很,顾策,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为什么!”顾策又问了一遍。

秦正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冷,嘲弄地看着顾策,“为什么?谁都可以问这句话,就只有你顾策不行!”

顾策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看着秦正。

“全都是为了你。”秦正伸长了胳膊搂过顾策的腰,让他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动弹不得,“独揽大权为了你,祸乱朝纲为了你,弑君谋逆……也是为了你!”

顾策浑身一震,若不是秦正将他死死地禁锢住,恐怕早就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我做的事,你从来都不用问为什么,因为理由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秦正俯身趴在顾策耳边,呵着气说道。

顾策浑身酥麻,却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连动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所以今日被你发现了,我反而松了口气。”秦正放开顾策,笑着说道:“若是旁人发现了,我还得费尽心思瞒上一瞒,被你发现倒还好了,我秦正是生是死,全凭你一句话。”

“秦正,你疯了?你自己不要性命,那你全家上下都要跟着你一起去死,你都不在乎吗!”顾策痛声质问他。

秦正闻言浑身一僵,表情也没有之前那般从容了。

顾策苦笑,“我不会说出去的。”

秦正猛地看向他。

顾策接着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立刻写一份折子请命,国不可一日无君,即刻就要让太子莫昭登基!”

秦正皱眉,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顾策又冷冷地说道:“秦正,你没得选择,你们秦家全家的性命都捏在我的手里——弑君之罪,按律当满门抄斩!”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