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雨前的安宁
回到家时，已经凌晨4点了。
夏川身心疲倦。今天夜里的发现，让他心酸无比。
他无法不去想钟艾那富有魅力的身躯在水中光裸的样子，更无法不想这具身体的主人整日与李钦泉相对，与李钦泉可能的亲密样子。
躺在床上，默默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夏川沮丧到连指头都无法动弹。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充斥了他全身，压抑得他几乎要停止呼吸。
当时我到底是脑子哪里不对看上的你。
事实是，你和他比真是差劲。
那你就说对了。你就是个过渡品，备胎，替身满意了吗？李钦泉比你强一百万个倍，你除了撒娇就是哭鼻子，在我看来毫无用处！不是你整天缠着我求着我，我早就甩掉你了！
这几天，你自己随便和白羽还是令天桐回去吧，我不联系你你就别烦我了。但凡看见你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什么的吵我，我们就完了。
钟艾昨夜的话一句一句再次在夏川耳边回响，尖刀一样剜着夏川的心，他咬紧牙，企图叫心中的痛苦缓一缓，但是那种顶着心口顶着胃顶着各色肺腑的压迫感却至始至终没有减弱。脑海里反复出现钟艾和李钦泉亲密地倚靠在一起的样子，他捂着脸，鼻子开始发酸，眼睛也开始发热。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身体这么弱。对于这身体，我已经很努力了……”
他这样沙哑地自言自语。
可惜，不管如何，没有什么能够抹去他不是异能者，不能和钟艾并肩作战，成为她所欣赏的，犹如李钦泉那样的异能界天之骄子的事实。
也无法抹去他在钟艾的治疗当中毫无用处，还忙中添乱的事实。
黑暗从天花板顶端那螺旋状的花纹中无限地扩散开来，几乎要将这个房间彻底吞没。他多么想在这黑夜的压迫下大声喊叫一声，发泄心中的苦闷。可外头还有人休息，他不能这么做。
总之，最近你不要来烦我，我也不想见你。
想着这句话，夏川心中充满极度痛苦。
***
钟艾对夏川的异常冷漠，让夏川很受伤。
可因为记着钟艾不许联系她的警告，夏川为了不失去她，果真也不敢给她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然而，他不联系钟艾，钟艾竟然就真的不问他的一切，下课接夏川回家的人也变成了白羽或者令天桐，连续三天，他们再也没交集。
人心是肉做的，更何况是夏川这种性格柔软的人，担心、焦虑还有伤感一天比一天深，残留在夏川身体里挥之不去，他和钟艾的关系渐渐地也影响了他一切的活动。包括上课。
又过两天，学校的日历表进入了12月下旬，今天又是一个周四，向阳小学这学期的课已经快要到尾声。
夏川和往常一样在五年a班进行授课，可是他第一次在学生们创作的间隙里，开始走神，只是对着手机发呆。
翻过来翻过去，没有任何信息。
他好几次想打电话给营业厅，问问是不是自己停费了。
可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否则安迪一定会责备手下的人。
然而五天了……那天离开后，五天了……
他们竟然真的这么久没联系了。
钟艾竟然真的能忍这么多天。
不，或许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也许这五天，只有他在忍而已。
想到这里，夏川耷拉着脑袋，重重叹口气。不是这里还有很多学生在莫名其妙地偷偷看着他，恐怕他早就蹲墙角去画圈圈哭鼻子了。
终于，今天的课结束了。夏川从来没有觉得一堂课这么漫长。他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方睡觉。然而，学生们纷纷离去后，易茵怜却留了下来。
她今天换了一身新衣，头发上常带的发卡也换了一个。她快步走到夏川面前，对着他的愁容，担忧地道：“老师，你怎么今天不开心，是又病了吗？”
“啊，是吗？”被易茵怜一说，夏川才发觉自己表现太过明显了，紧忙道歉道：“不不，老师没有生病。真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呢。”
易茵怜只是还担忧。夏川便忙换话题，笑问：“对了，上次画给了表婶了吗？”
说到这个，小怜脸上红扑扑，她兴奋地道：“给了。”
夏川即刻问：“结果呢？”
“她撕掉了。”
“哈？？不会吧？为什么？”
可夏川才露出不解之色，易茵怜却笑了：
“骗你的啦，老师。表婶看了以后，话都说不出来。表叔也看过了。他说……”
“说什么？”
“表叔对表婶说，‘你在孩子眼里，这么漂亮。她在你眼里就这么讨厌吗？’”
夏川听了紧忙道：“然后呢？”
“然后，表婶没说什么，可晚上我偷听她和表叔说了许多话，然后这几天……”
小怜指着自己头上的桃心发卡，笑道：“新买的。还有……”说着，她又去翻自己的手机，打开给夏川看。
却见上面是一条短信。
天气冷，早点回家。晚上弟弟生日，有炖鸡吃。回晚了就只有鸡翅吃了。
“虽然还是不爱和我说话，但是……比过去好很多。”小怜嘿嘿地笑，弯弯的眉毛下闪动着一双喜悦的乌黑眼睛。“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也许以后会更好。”
这是很好的结果。夏川见了，心中长长吐口气。他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
小怜则嘿嘿地笑：“多亏了老师啊！”
夏川笑笑：“这个主意是你自己想的，老师只是替你帮了把手而已。”
随后，她又想起什么，紧忙道：“啊，对了，老师……”
话落，她打着手势，示意夏川弯腰，夏川不解，却还是按她说的做，而随后却见小怜把自己的发卡取下来，给夏川别到了头发上。夏川一愣，而小怜即刻掏出女生都会携带的小镜子给他看。
“哈哈，老师你带着更好看。”
夏川见着镜子里头自己的滑稽样子，心中苦笑。
而小怜看着他笑道：“我知道自己胡来，但是我过去不开心的时候就对着镜子露出笑的表情。然后我发现，假笑久了会变成真笑。老师也是，如果不开心，就像这样笑一下，持续一下，然后就会发现真的会变得开心的。”
听见这话，虽然觉得未必如此，但是夏川还是忍不住真的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孩子，心思这么细腻。还是被她察觉到了呢。
而小怜随后轻轻握住了夏川的一只手，呵气。
“老师不冷。”夏川忙道。
“不是的。”小怜一笑，道：“我要把自己的快乐吹给老师，让老师开心一点。”
话落，孩子那种企图安慰他的心情传达给了他。
感觉到这感情的那一刻，夏川眼中发热。
“谢谢你，小怜。”
“没有什么的。过去都是老师在帮我。我也想帮老师。所谓的，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吧？”
“呃……”
小怜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就觉得这句话很漂亮。”
夏川苦笑道：“看来我该让校长给你们安排个语文老师了。”
“如果是老师你推荐的，我举双手支持！”
夏川听了，忍不住笑了。他摘下发卡，弯下腰替她戴回去，随后摸摸她的头，温柔道：“谢谢你。小怜，那就这样，以后也要这样充满干劲地生活下去！”
“好！老师，你也是！”小怜说着，伸出手，勾起小指头：“拉钩。老师以后也要不怕困难，坚强地面对生活！”
夏川看着眼前那双小手，眼睛湿润了。他忍不住一笑，和她勾起指头：
“好的，拉钩。老师也要和小怜一样，坚强地努力下去。”
天边，夕阳残留的光影犹如橙黄色火焰，温暖了窗台的寒霜。
***
也许是小怜这件事的正能量太大，夏川走在校园里，有些受到鼓舞。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仿佛还有那孩子送他的名为“快乐”的温度。
他想了很多很多，再想想自己和钟艾，他叹口气。
说起来是呢。连那样小的孩子都懂得安慰自己，自己更不能再沮丧了。
而且，那天那事情仔细说来，自己的确有些不对……
他内心里很爱钟艾的，要是时间可以倒流，他根本不希望和她吵得那么凶，最后搞成现在这样……
但是道歉有用吗？
她说了，如果他在她没联系他的前况下，收到他单方面的联系，他们的关系就完了。
可是，不能放弃呢，要坚强努力地下去！
想了想，他突然一下决心，再次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过不是钟艾的，却是另一个人的。
他觉得也许暂时要挽回很难，可是最少要改善一下现在的局面。
“喂，李少爷吗？”
很意外，他给他打了电话。
本来夏川心中是一百万个不希望再和他联系，然而现在他必须和他谈谈。
而这种做法也让那里不知所以。沉默了一会儿，那里才道
你居然给我电话？什么事？
夏川停了停。
说真的他真不想和他说话。但是想到钟艾，他还是紧忙道：
“不要误会，我不是找你茬，更不是为了吵架。只是想说，上次的事情，我仔细想了，真是对不起。是我不对，希望你别介意。”
……
对方似乎意外了。
你……想干什么？
而夏川继续道：“不，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今后，她能量控制的问题，就拜托你了。有什么花销在我的账户上扣，还有那天，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也可以要些精神补偿，……这五天，小艾都没联系我，我很担心她。她现在可能只听你的，所以，请你……帮我照顾她。”
这些话把电话那头的人给弄得一头雾水。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在搞什么小阴谋。
毕竟，李钦泉是知道的，夏川从小脾气性格就有点像女孩子，有时候思维也和一些小妹一样是在异次元的，脑子里头常搞一些虽然是无害，却连累别人的逻辑都乱糟糟的东西。尤其设一些很笨的陷阱，叫人哭笑不得。
于是他提防地道：
你不会想要骗我给你写讨债条，然后给钟艾看诬陷我吧？
夏川一听，嘴角一抽，大声道：“这种东西真亏你想得出来！你为人怎么这么阴险？！”
果然……开始捏造阴险的罪名了吗？
“果然个什么啊？罪名个屁啦！我是认真的！认真和你道歉，认真请你帮我照顾好她，本少爷这么谦虚，你应该感激才对！现在天这么冷，你们天天泡冷池子，别让她感冒了！还有，不许趁机占小艾便宜，不然我就和你决斗！”
还决斗……
“不要小看我！”
这话说完，李钦泉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他才道：
好吧，二十多年下来，第一次勉强地捕捉到了你的意思。不过，说这么多，你是想让我替你叫她接电话吗？我没把握她愿意听。
可夏川心中倒是想，然而最后只是苦笑道：“这个倒没有。她已经说了，不让我烦她。别让她为我心情不好。连我打过电话的事情，也别告诉她了。过几天她气消了再说吧。”
这话说完，李钦泉沉默。就在夏川要挂电话前，他忽而道：
等一下。
夏川好奇，而李钦泉道：
本来早上就想告诉你的，但是忘记了。上次你说的录像的事，灵盟已经和警察厅谈妥，调出来了。钟艾说，明天晚上10点半会在总部放录像。她会过去，你如果想看，也可以过来。
听了这话，夏川慢慢睁大眼。
她会过去，自己想看的话，也可以去……那这意思不就是说
钟艾愿意见他了？
想到这里，夏川的眼中有了喜悦。
她不生气了？
想到这，夏川紧忙道：“好，我知道了，谢谢。”
话落，挂掉电话，他没走两步，忽而握拳，开心地大声道：“太好了——！”
***
第二天清晨，夏川起得很早。
看一眼日历，12月21日。没有什么特别庆祝日，应该是365天里极其平淡的一天，可今天对他来说，却是本周最快乐的一天。
想着晚上能见到钟艾，对着镜子穿衣的夏川格外仔细。
高领黑色毛衫、复古双排扣黑大衣、配上他昨晚刻意修了一下的发型，叫他看起来精神许多。
只是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俊美的外貌与那双蕴含灵气的双眼。稍稍有些臭美地将刘海拨弄到眉头前，夏川得意一笑，这才完成了这花了大半个小时的着装打扮。——虽然他忘记了，只要一出门，风一吹头发肯定是另外一个样子。不过，他心中以为精益求精没什么不好，钟艾喜欢就好。
而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进入教员办公室，夏川才坐下，便在自己办公桌前瞧见了两样特别的东西。
一个鲜红的苹果和一只很漂亮的粉色杯盏状干花。好像是礼物。
只是，稍微有些特别。
夏川轻轻捻起那只花，好奇地闻了闻，觉得香味有些熟悉。
“是什么？”忽而有人经过夏川的背后，轻笑问，夏川回头见是夜微美，便笑着举起手里的苹果和花，道：“不知道是谁送我的。”
夜微美伸手去取过那粉色花，好奇打量，而夏川道：“这叫待宵草，又叫夜来香。傍晚见月开花，且天亮即调谢。如果不是做成干花，现在恐怕见不到它的。”
夜微美显得很吃惊：“哇，好神奇！”
夏川点头一笑。
不过他脸上露出疑惑：“可是，是什么意思呢？还有……苹果……”
“苹果，是平安的意思啊。”夜微美笑道：“是不是最近你太悲伤，哪个孩子想安慰你。”
“哈哈，或许吧。不过苹果在国外是诱惑和邪恶的象征。”夏川打趣地道：“因为亚当和夏娃吃了它。所以也有危险的含义。”
“呵呵。”夜微美一笑：“夏少爷的知识真渊博。不过我总觉得，应该不是坏事呢。”
“嗯。”夏川一点头。“一会儿问问是谁送的，得谢谢。”
正说着，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他紧忙道：“糟糕了，要上课了。我先走了。啊，对了，晚上，一起去总部吗？”
夜微美一笑：“是看录像的事情吗？当然好的，到时候下课去找你。”
“嗯！”
话落，夏川转身便走，夜微美也对他摆摆手。
只是目送他离开后，夜微美盯着桌子上的粉色花朵，眼中的神色微微一变。
再翻开夏川桌子上被一本杂志压着的书，她更是眼中一冷。
《白雪公主》
看一眼苹果，再侧头看向窗外，那里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察觉这一点，夜微美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波动，慢慢地将干花捏碎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