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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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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蚂螨官

二人身手非凡,轻而易举就能避开众耳目潜入津署。税吏直奔羁押房,夜间值守的差役见着他们押个人进来,赶紧开锁让俩巡兵把人押进去搜身。

当差役得知此人私渡的原因时,忧愁地想起了自己病逝的娘亲,也是没来得及回去见最后一面,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忍不住要念叨一下这位同僚。“人也是一片孝心,着了急才会这么做,情有可原,你说你…”“虽说情有可原,却也触犯了律令,我既然看见了,当然要抓他,不然出了事,跑不了渎职之罪。再说了,我抓他之前,也不知道他家母病危啊。”“要是知道,你就能视而不见?”

税吏眼一斜,毫无恻隐之心:“我傻吗我,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砸自己饭碗,就算知道也不可能给自己招祸。”

税吏又说:“成全他人牺牲自己,那是庙里的菩萨,菩萨就算不显灵也天天有人供奉,难道谁会供我吗,这帮人只会明里暗里地咒骂我。”差役听乐了,又与其笑谈几句后,税吏便问起刺杀他的小免崽子来。差役将他领进去,边走边说:“这臭小子嘴里脏得很,整整骂了两个时辰,估计嗓子冒烟了,刚消停一会儿。”

“你们就由着他骂啊,不抽他几轮嘴巴子。”“哪能不抽,我抽不死他!"差役转而嘿嘿笑道,“主要是骂您。”没少挨群众谩骂的税吏哼笑一声:“骂我什么?”“你进去听听不就知道了。“差役走到一处临时关押地,打开锁头,“少不了要问候您祖宗十八代,无非就是贪官污吏之类的。”“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车牯辘词儿,没什么新意。“税吏说着,前脚刚踏进去,里头立刻爆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正听墙根儿的周雅人差点被这一嗓子喊聋。“你这只闸狗!河豺!蚂蝇官!吸血虫!你陷害我爹!你不得好死!”平常百姓商贩们当着他们面,都是左一口税官右一口大人地叫着,鲜少这么劈头盖脸当面骂,房盖都要被这小子掀了去。税吏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干,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一顿操作猛如虎,将其狠狠痛揍一顿,揍得人半死不活闭了嘴,才提溜着缺了颗门牙的猪头少年扔出津署。

“爷今儿出了这口恶气,暂且放你一马,快滚!"税吏放完话,拂袖而去。少年烂泥似的瘫在地板上,半天都没爬起来,没用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红肿的眼眶流出。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但每次都被县衙轰出来,看门狗瞧不上他那几个铜板,即便磕头下跪也无济于事……陷入悲伤绝望的少年忽然被人揽进怀中,从冰凉的地板上抱起来,他睁开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缝,泪眼朦胧地看清搂着他的人。许是身体各处太疼,仿佛浑身都被锤散了架,少年没有挣扎,直到他被抱进客栈,这人轻拿轻放似的把他放在软榻上。“我帮你看看伤。”

安静地哭了一路的少年猛地打开周雅人伸来的手:“不用假惺惺!"他像只炸毛的斗鸡,腾地坐起身,“要不是被你们搅和,我已经把那只闸狗给杀了,何至于还被他打成这样!”

周雅人平心心静气道:“你杀了他,再被官府治罪,剩下你娘怎么办?”少年蓦地愣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

“你若出了事,你让你娘怎么活?"周雅人说,“你年纪尚小,行事难免冲动鲁莽,但这种要跟人拼命的事,以后别再做了。”少年急了眼:“你知道什么?!”

因为他爹杀害盐商,被渡口的税吏亲眼目睹亲口指认,板上钉钉,不容抵赖。

可他不相信:“我爹不可能杀人盗引,肯定是那个雁过拔毛的税吏栽赃陷害!这些津渡的蚂螾官,立块税碑守在闸口,仗势欺人层层盘剥,恨不得把每般经过的船都刮下一层皮,连渔舟老翁都不放过,若是给不够孝敬,他们就不放行,想尽办法找茬扣货,船商们只能交更多钱去赎。”少年愤懑:“遇到大盐商,更是要狮子大开口,像那个洪什么的,肯定就是遭到那只蚂螾官的刁难,闹僵起来,结果送了命!”周雅人问:“谁告诉你的?”

少年不容置疑:“还用谁告诉我吗?!我爹在渡口跑了半辈子,天天都见这种事!"他从小耳濡目染,当然知道这里头的剥削跟黑暗,这些官吏刮骨吸髓,犹如虎豹豺狼。

周雅人:“所以是你无凭无据地推测?”

少年倔强道:“事实就是如此!那闸狗弄出人命,嫁祸我爹!”周雅人:“你有证据吗?”

少年被问得语塞,要是有证据,早就呈禀衙门为他爹洗脱冤屈了。但他没有证据,还空口白牙地四处宣扬关津税吏是蚂螨官,吸髓不成反杀人,栽赃嫁祸给劳苦百姓。

而另一头荒僻之地,“蚂螾官"正被一根绳圈套住脖子吊在大树权子上,踮起脚尖踩着根随时会断的小树权。

他刚出公廨就被掳到了这里,经历阵阵天旋地转,硬是没看清掳他的究竟是谁,然后命悬一线地接受着不知何方神圣的逼问!边问还要边给小树杈子锯一刀,吓得税吏一个劲儿往外突突,有问必答,生怕少说一句小树权子就被狠人银断了,那自己必然成为这荒郊野岭的吊死鬼。“简直就是污蔑!兔崽子为了给他爹脱罪,到处造谣生事污蔑我,小小年纪心眼儿简直坏透了!”

本来百姓商户对税吏成见就深,传的都是“河畔蚂螾肥,吸尽小民髓",还要遭小兔崽子攀咬,税吏恨得牙根痒痒:“兔崽子到处编排污蔑,造谣不需要证据,全凭那张破嘴,可见其用心一-简直险恶歹毒!”索性他登船当时带着两名书吏,还有洪氏船上的两名船工全程在场,他从始至终没离开过这些人的视线,在官府衙门过堂时,税吏理直气壮被排除嫌疑,不然他能被这兔崽子冤死!

好了,这兔崽子又咬死他跟这些人狼狈为奸,串通一气!气得税吏真想打死他!

“狗崽子犯了狂犬病,今日居然还来行刺我!啊别锯了女侠,树杈子要断了!"税吏踩着摇摇欲断的树杈,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往外蹦字儿,“按律,持刀杀人未遂者,处流刑三千里,但是我连饭都没吃饱,就去好一顿打点疏通,才把持刀杀人扭转成他只是撞了我一下,我刚才,也只是教训了他一顿而已!”白冤隐在树干后,正好处于税吏的视线盲区:“这么说,你还以德报怨上了?”

“要不说呢!"税吏又气又急,“这小崽子这么阴我坏我,我当然巴不得给他判流刑!但他那爹下了狱,他娘又是个药不能停的病秧子,再让这小子流放三千里……虽然这事儿跟我有点关系,但肯定不是我的责任,纯粹是这小崽子是非不分赖上了我,自己作死!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呸,我虽然也不盼他好过,也不想把这一家子往绝路上逼,所以我今儿个才打算捞他一把,他若非要往绝路上走,那也是他自找的。”

白冤手里的冰刃冒着寒气:“你指认何来顺杀害洪…”“我可没有啊!"税吏赶紧撇清,“我从始至终都是说,我赶到的时候,看到洪氏已经被抹了脖子,血流不止,扑在何来顺身上断了气。”白冤:“难道当时指证何来顺窃取盐引杀害洪氏的人不是你?”税吏没亲眼看见何来顺动手,但是现场只有何来顺和洪氏两个人:“当时现场那种情况,任谁都会这么认为。”

白冤:“也就是说,你现在不这么认为了。”税吏只好说:“因为我的证词,再加上那小崽子咬着我不放,居然想把杀人罪名污到我头上,我也怕惹一身骚,所以私底下走访调查了一番。”他是不会说怕冤枉了人的,案发后他一五一十都跟提审官将经过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半句添油加醋或指向性言论。要如何判断和定罪,那肯定是交给经办此案的官差查证考量,跟他没多大关系。白冤:“你查到了什么?”

税吏脚尖突然打滑,一下没踩住踏了空,喉管顿时被勒得窒息,好容易蹬着腿找到支撑点,税吏涨着脸嚷嚷:“能不能先放我下来这么做简单粗暴且有效,白冤不打算换其他形式:“说。”税吏叫苦不迭,但是小命攥在别人手里,他只能认栽:“我清查了所有船工,还有那几个在渡口上船卸货的脚夫。”“查到了什么?”

“其他人倒是没发现什么,唯独有个新来的脚夫很是可疑,他领日牌上工,偏偏就只去了那一日,恰巧登的洪氏盐船,事发后这人就再也没来过渡口。我去签押房查了籍册,这人名唤赵四,安邑人士,不知道真假。渡口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可能进来浑水摸鱼,为了防止冒名顶替,还会记录杂役的体貌特征,赵四身六尺,左眉断梢,目露三白,右眼下有块疤。我也问了另外几个当日上洪氏盐船的几名脚夫,确定当时确有其人,但事后经受完盘查,这人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住哪儿。”

税吏找了两日没找到此人,也不想太耗费精力,毕竞他还有忙不完的差事,几乎没什么闲暇时候。又想着万一此人已经离开风陵了呢,那他岂不白费工夫,于是便把这个可疑的线索提供给了县衙经办此案的官差,让他们去找人核实税吏自认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他问心无愧:“但是今日,有个脚夫跟我说,他好像在渡口看见赵四了,但是人来人往的,还没等他过去招呼,转眼又瞒不见人了。我之前找他们打听的时候,叮嘱他们帮我留意,所以他看见赵四就来跟我说,可我当时在税场,几艘商船靠岸等着核验,根本抽不开身,好不容易散值了吃顿饭,竞然遭到刺杀!”

等他忙上忙下把这要他命的小崽子捞出来,又被半路“劫道”,要把他吊死在这棵树上。

也不知道冲了什么凶煞,一连遭遇两次杀身之祸,莫不是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就知道好人没好报,税吏正准备崩溃,就听劫持他的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我叫崔、崔进。”

居然连名讳都不知道就把他绑了!天理何在!白冤问得差不多了,转身便走。

上吊状的崔进用眼角余光瞥着那抹瞬间闪出几丈外的白影,惊悚得一蹬腿,被锯过的小树杈子终于咔吧一声断裂了。不是,你问完就拍屁股走人了?!

他明明这么配合了,简直称得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果还是难逃一劫,早知终有一死……

崔进还没来得及发出呼救,直接被绳圈锁了喉。而与此同时,一片薄如蝉翼的冰刃从几丈开外破空而来,斩断绳索。崔进猛地摔在树蔸下,捂着脖子使劲儿吸气倒气,再抬头时,前方连个鬼影都没有。

白冤返回客栈时,周雅人刚顺完“毛驴",哄着少年擦完药。突然一道白影从敞开的窗户闪进来,少年吓了一跳:“谁?”白冤顺带手把窗台上那壶没饮尽的酒拎进屋,搁在桌案上落座:“我问了那税支……”

周雅人道:“我都听见了。”

不错,省得她再重复一遍。

周雅人说:“体貌特征比较明显,找人的话可以请流云帮忙。”翌日当李流云听闻他们要找的这人时,略疑惑地蹙起眉。白冤观他神情,出声问:“怎么?”

“你说的这人,我好像见过。”

“见过?“周雅人颇感意外,“在哪里见过?”他们一直同行至此,流云若是见过此人,八成是在风陵津渡或者回客栈的途中。

但李流云却思索道:“在蒲州府衙,是那个把马车卖给痣师的车夫。”白冤:“这么巧?”

确实很巧,李流云不会记错,仅仅相隔一日,他对车夫还有印象:“他当时拿着痘师和铁面人的画像来府衙提供线索,并说疲师提到要去风陵渡,我记得他左眉就是断梢,目露三白,右眼下有道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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