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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刑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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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铸刑鼎

黑云仿若九天上倒倾的狂潮,泼墨似的滚涌起来,裹着隐而不发的隆隆雷鸣,盘旋在坍塌成废墟的鬼衙门之上。

李流云扶起一张招魂幡,长枪般刺进地阵中,长袍与魂幡在肆虐的狂风中猎猎飞扬。

他剑势的道杰几乎将整片阵地犁了一遍,最后精准无误的落下剑阵。与大阵脉气相连的白冤只觉数枚长锥钉进了百骸之中,形神俱震。道杰横扫过处,废墟之上现出一张庞大的阵法图腾,复杂程度简直叫人看了眼晕,却是李流云费尽心思,领着一众同门师兄弟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像铺在地基上的血祭台,要屠杀邪魔祭天。

因此风起云涌,天垂异象,晴夜瞬息万变,将场面烘托得隆重而盛大,好像老天爷正等着收割这场祭祀。

歪门邪道历来不被天地人世所容,斩妖除魔、维护人间正道是他们应尽的职责,所以太行道弟子做起这些来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流云……

身后传来同门师兄的声音,李流云急速打断:“别过来,全部退出地基大阵外,绝不可涉足半步!”

白冤被这番话语惊回了神智,失焦的双目渐渐落到实处,定格在李流云身上,随即她像一尊杀神拔地而起,身后拖着鬼魅似的无数虚影,邪气冲天。与此同时,李流云最后一道剑杰劈向阵眼,却陡然撞上一道横空阻拦的罡风一一听风知到了。

李流云这一剑豁出了十成十的功力,让半路搅局的人没能得逞,他那剑气虽然被罡风阻得偏移了毫厘,却也勉强吻合上了地基阵法的褶痕,总算没有空忙活儿一场。

废墟上的阵法活了似的运行起来,赤红的朱砂血脉般开始流转,一沾邪煞气就噗嗤噗嗤的沸腾。

白冤的身形在半空中倏然一顿,四肢百骸如同灌了盆沸腾的岩浆,那滋味儿别提多上头了,白冤恨不得一掌拍碎天灵盖,来个自绝而亡。但是轻易亡不了,她也没那么想不开,封印在身上的无数根刑枷顷刻间变成了枷锁,五花大绑的缠着她扎进阵基中,这一幕实在是一一久违了。这份久违的记忆尘封在白冤的骨血深处,她是不轻易扒拉出来看的,有事没事想那些倒霉催的糟心;事干什么,除了给自己添堵没有任何益处,这小兔崽子却让她用重蹈覆辙来回忆了一遍。

真想立刻宰了他!

但是目前宰不了,她刚要宰了这小兔崽子,就被刑枷五花大绑的拖了回去。李流云只被扑面的邪风怨气扫了一下,他不避不闪,岿然不动,当然知道那股子邪风煞气已经构不成威胁,所以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昔的从容不迫。他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知道来者何人,遂头也不回地开了口:“她被大阵所拘,衙署压身,困于法度……

李流云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因为自觉这北屈鬼衙门的法度说起来有些不太像话。

呼啸的风声将李流云的话音盖了过去,迟来一步的听风知根本来不及阻止,云潮里的雷电轰然间砸落了下来。

周雅人脸色骤变,惊心动魄的迈出脚步,仿佛自己这一步踩在了滚雷上:“白冤!”

他方寸大乱的朝阵中扇出一道罡风。

李流云狠狠一把拽住他:"听风知!”

“放开。“他反手甩开李流云。

“太行道除魔歼邪,你不应该横加阻拦。"李流云快一步压制住他,厉声提醒对方,“听风知,做你该做的事,阻拦我们是什么道理?!”“我知太行道除魔歼邪,但你可曾想过她无不无辜?!”雷电炮弹似的轰炸在废墟大阵中,尘土飞扬,碎石迸溅,又被风浪搅成备粉。

周雅人目睹白冤被枷锁绑缚,却在雷电砸落下来的顷刻间挣命似的对抗。能不挣命么,她比谁都清楚这道雷劫降下的将是什么……大阵被雷电震动,激活了埋在地基下的阵法,且见一座庞然大物从废墟中拔地而起,嗡嗡震颤的青铜声不绝于耳。

一座恢宏无比的四方鼎逐渐在尘烟中显露出来,掀起的气浪腾涌接天,搅动层层风云,在四方鼎的上空形成巨大的卷云,酝酿出一场雷暴电击。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天,青铜鼎!”雷电劈空击鼎,天条似的落下来,在青铜鼎上劈凿出一行上古铭文!所有太行道弟子纷纷聚拢在李流云和周雅人身侧,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无比恢宏诡谲的奇观:“那是什么字?”

“刑书。"李流云仰着头,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才能维持住表面平静,“铭文。”

雷电行半空如狂矢,仿若九天之上降下的神罚,须臾之间,就在铜鼎腹壁上镌刻满了刑铭,雄伟慑人。

青铜之音轰鸣震耳,激起惊风。

太行道弟子骇目惊心:“这是……

“铸刑鼎。"李流云重复,“这是刑鼎。”刑鼎之下,白冤和他们渺小如同蝼蚁。

狂风吹乱了周雅人的长发衣袍,他的双腿几乎站立不住,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李流云为什么会说:她被大阵所拘,衙署压身,困于法度。原来强压在白冤头顶的衙署是一座法度,是一座用法度刑书铸造的刑鼎。轰……

雷电击鼎。

仿如天道撞响了三重天上的梵钟,声震百十余里,刑书铭文在铜钟似的声浪中铺展开去,投照上浩瀚无垠的天际。

看上去,漫天刑铭几乎从天幕垂下来,浮在云潮里,悬在虚空中,天降刑书于人间一隅。

与此同时,一头金光夺目的神兽从刑书铭文的字里行间里猛冲出来,威仪赫赫的飞踏在刑鼎之上,仰天长啸,声震云霄。周雅人的喉咙里好似堵了块寒铁:“……”镇守狱地的陛犴神兽一跃而下,伏低兽首,一口叼住白冤的肩膀,用獠牙将她架在了刑鼎之上。

白冤在兽口下身轻如纸片,四肢柔软无骨的垂落下去,完全一副被铐上绞刑架,无能为力跟谁较劲的姿态。

她深知自己从来没有挣脱过枷锁,枉死者的冤恨无时无刻都与她形影不离,盘成了坑她千年的刑劫。

心神大震的李流云终于缓过神,保持住镇定,找回自己的声音:“看明白了吗,落建在北屈的这个阵法。”

周雅人怔怔望着刑鼎上的白冤,周围天地间的刑铭垂柳一样随风浮动,光影几乎照亮半边天,像极了燃烧在黑云层中的野火,他嗓子涩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倒是身侧的太行道弟子以为李流云在问自己,不太确切地答了一句:“这是天罚?”

“刑罚起源于天,圣人因天讨而作五刑。"李流云道,“这是有人在替天行道…唔,代天行罚。”

圣人因天讨而作五刑,这句话让周雅人立刻想起镇在死牢的狱神像。皋陶造狱,画地为牢而作五刑。所以将尊为狱神的皋陶镇于太阴/道体,就是给白冤处以皋陶之刑,代天行罚。

周雅人觉得其中四个字无比刺耳:“死于衙署法度下的冤魂不计其数,这算哪门子的替天行道?!”

“我说的代天行罚,"李流云修正道,“这其实是在效仿天罚。”“殿下既然看得如此透彻,就该清楚她身上担的都是沉冤,为何不分青红皂白。”

李流云目光沉静,对质问丝毫不为所动,不答反问:“你又为何如此维护她?”

周雅人被问得一怔。

“听风知,你是什么立场?"李流云不与谁论青红皂白,但论立场,处理北屈鬼衙门的变故就是他和同门师兄弟此番下山的目的。太阴/道体出了岔子,他们当然应该尽全力清剿邪祟,驱散凶秽,保北屈城安宁。

“冤恨难消,煞气伤人,何况她与寻常邪祟不能同一而论,你别遇到什么东西都跟它们同病相怜,你们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他只是还没变成一缕冤魂而已,但是他跟堂堂皇子殿下谈不上这些,李流云既没受过苦,也没遭过罪,更没尝过含冤入狱是何等滋味,难道说出来是能让对方感同身受么?

没发生在他们身上过,谁也没办法共情谁。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这位殿下性子颇冷,情感淡漠,可能轻易共情不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所以李流云先不论是非,只谈立场,他站在什么位置上,就他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周雅人向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此刻神智冷静下来,遂条理清晰道:“流云,这座刑鼎是以衙署里的法度刑条铸造的,可它每一条刑铭底下都是一桩桩冤假错案,目的就是为了镇压白冤,将她永远囚禁在道法刑狱之中,这个道法刑狱就是太阴\道体。我比你先到北屈,误打误撞进入太阴/道体,在里面见到她困于冤魂不散,多知道了一些事情,也对你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我断定,这太队\道体一一很可能跟我要找的阴燧有关。”“什么?!”

“你以为,这么一座道法之境、虚境乾坤,应当是怎么来的?”李流云何等聪颖,一点就透:“你的意思是,这太阴/道体是以阴燧构建而成的?”

周雅人语速极快:“然后将死于法度下的无数冤魂压在她身上,变成囚禁住她的枷锁。你想除掉她,可她身上的冤恨难消,若不顺势清除,怕是连太行道的掌教天师都超度不了,临到头又只剩下封印这一个办法。可是能封印住她的太阴\道体已经破碎,除非你我手里有阴燧,能重新再给她造一座太阴\道体。然后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以相同的方式在其上镇一座衙署,架起法度,做成下一个道法刑狱,再不断制造冤魂变成困住她的枷锁,就这样永无休止下去,你们于得出来吗?!”

这席话听得李流云心头大震。

周雅人却面不改色,镇定极了:“如果你们干不出来,也没有更妥当的办法,就把她交给我来处置。比起你们这么不计后果的硬来,导致事态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想我的方式绝对更为妥善。”“可是………

“还有一句话你刚才说错了,我不是跟谁都同病相怜,我也有自己坚守的立场,倒是殿下应该好好掂量掂量我的话。”不待李流云开口,周雅人伺机动手,不讲武德,一扇子掀退了李流云及太行道众人,转身投进了风起云涌的大阵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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