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第36章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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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相握的手被拉着放进侧的口袋里。

冰凉的手，一点点变温暖。

相互依偎的影子被暖黄色的路灯拉得很长，思绪飘远，过往的序章也被揭开，没能宣之于口的真相在两个人面前一一展露。“还记得我们约定好要一起跨年的日子吗？"盛遂说。“我当然记得。"方芙意点点头，嘴巴边呼出的就是团团白雾，迎着盛遂过于真挚的眼神，让她想起那个飘着雪的冬夜，“那天我等了很久，可是都没有看到你。”

联系不到人。

信息和电话都无人应答。

那个晚上，大家的脸上大都洋溢着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只有她，热闹和喧嚣似乎都和她无关。她就这样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在拥挤的人群中等了好久好久，直到身边的人潮都渐渐散去。

提及这件事，盛遂的目光饱含歉意，略显遗憾的声音也跟着一起落下来，“其实那天，我并没有缺席，而是提前到了约定的地方。”那天有着S市冬天的第一场雪。

其实那天，是打算要表白的。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还带来了蛋糕和新鲜的花束。

一切都就绪，每一样东西，都是精心准备过的。“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缺席。“想要的就只有能给方芙意带来惊喜，想要两个人在新年倒计时的瞬间能够共度,由瞬间变永恒。“可惜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先到一步的，是来自医院的电话。”惨烈的车祸,浑身冰冷的身体。

以及，分崩离析的两个家庭。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对盛遂来说无疑是昏暗的，煎熬痛苦到简直想要死掉，当时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对此不顾一切，甚至想付出所有，哪怕用自己去换妈妈和爸爸的生命跟安全，他也甘愿。

可惜命运就是爱捉弄人。

自此，深到不能再深的沟壑把亲密的家人原本分成不同世界的人，已经失去的，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了。

前几天还温馨幸福、有说有笑，而现在转头面对的是两具冰冷的身体，这样的惊天噩耗，换谁都无法接受。

“我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件事，一边浑浑噩噩整理情绪，一边联系对何肃家的赔偿事宜，心理和物质上的亏欠，都想费尽心力弥补。”委屈、难过、痛苦、不堪，全都压在心底，以一个独当一面的成年人身份处理这件惨祸所带来的后果。

“对不起，是我太过懦弱。”

“什么都失去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从根本上就和以前不一样了。”“真正成年人的世界和我构想中的完全不同，我没有了完整的家庭，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站在你身边、和你并肩同行的能力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丢失。“我自己也很彷徨，迷茫到下一步不知道要怎么走，所以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再奢求。”

“就连走近你，靠近你，都觉得是难如登天的事情。”道路车辆飞驰，街边虹光闪烁。

看向方芙意的那刻，耀眼的光线洒下来，落在彼此身上，这样近距离的相处，真真切切看到方芙意的眼，温度、气息，全都框进实视线内，稍微恍惚了一下，一瞬间还误以为这是梦境。

可手被牵着，那么温暖。

手掌之间毫无阻隔，触感如此真实，逐渐上升的体温彰示着这确实是正在发生的事。

“出现这种变故之后，我会有更多顾虑，权衡利弊的同时要考虑更多，有些事情，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做出这个改变的过程也无疑是痛苦的。

想要脱离，试图打起精神，却屡屡受挫，无能为力。对于方芙意，理智告诉他要离开，可行动上却舍不得脱离。看一眼。

再看一眼。

把下定决心的最后期限一再延后，宁愿时间停留，到地老天荒。“我会想，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又是个很糟糕的人，要拿什么站在你身边？"盛遂继续说，“又会想，我不能那么自私，现在这样的情况，没办法提供给你实际的帮助就算了，就更没有立场去阻挡你的选择。”“至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

不能成为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我不是把你推开，也没有把这些都推到你身上的意思，这些都是我自己想法，只是希望你可以更好，无论是生活和精神，都能更加富足。”粼《《灯光洒下，盛遂轻声话语都飘进方芙意的耳朵里，这让她一边听一边思索着。远处汽车鸣着笛，在某一时刻顿然开窍，渐渐地，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盛遂的想法。

“你所想的这些，我觉得我大概可以理解。”携手走过树影下，清楚盛遂的心意过后，她也耐下心来沟通，“可是呀盛遂，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一定非要分得这么清的，我们可以相互换一个角度去思考。”

“你站在你的角度，觉得希望我可以变得更好。”“可我站在我的角度，对于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满足了。”“就像你希望我生活和精神都能更富足一样，我也同样不希望你这么为难自己、妄自菲薄，不忍心看着你这么煎熬痛苦，陷入一个怪圈之中。”“生活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喜怒哀乐都应该存在，谁都会有低谷期，这种事情不是个例，这些都是正常的，但既然内心在意的话，就不要优柔寡断。”因为永远也不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眼前拥有的一切，都要好好珍惜。

什么都倾吐，一切都撕开。

爱人不只爱一面，要全盘接纳。

就是要敞开心扉，就是要非常了解，反复磨合再磨合，互相撕开对方阴暗、丑陋、藏在心心里的负面，这样才能接纳包容，真正在一起，如果只是空谈爱意、不处理问题，根本就是对另一半的不负责任。“既然要好好走下去的话，就不要默默消化、不要吝啬沟通，好的坏的都展露，想要表达的东西，一定要及时传达。”对于盛遂的话，她没有嫌弃、没有讨厌，更没有什么其他的负面情绪。有的只是心疼，后悔没有早点说开，后悔没有进行像这样深刻的沟通和交流。她虽然阅历没有那么丰富，可明显有取有舍，在感情方面勇敢、大方，要成熟很多很多，显然是好好思考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盛遂，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你不用替我做决定、觉得什么人是值得我靠近的，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懂得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我不是那种什么人都可以的，站在你身边，选择奔向你，都是有原因的。”

敏锐的、不易察觉的情绪，在一次次不停的论证中得到，在和盛遂的相处中逐渐理清。

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心动，远比想象和意料中来得还要早，现在想起，可能早在那个决心放纵、令人缺氧眩晕，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的盛夏，就已经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后来的无数次相处，无数次不断堆积的情感，都只是为了论证一件事。靠近时的呼吸急促、对视时的眼神躲避、不由自主的接近、相拥时的心如鼓擂……

全都被称作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啊，是件很简单的事，给我的生活带来新意，让一滩死水的生活重新泛起波澜，我因此着迷。"方芙意这样说。而这份感情，都这么久了，也一直未曾变过。“难道我的决心心在你这里还不够坚定吗？"怕那一步还是不肯踏出，怕他不能足够相信自己，继续开口说着，“小遂，那你看向我。”眼神重叠。

对视的那一眼，胸腔中剧烈震颤，绽放出鲜艳花朵，心中升起的异样，让盛遂再次确定，自己好像比想象中，还要更记挂、舍不得方芙意。甚至都不敢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不敢想象没有她的世界，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失去。寒风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兜了一个圈，像是枯萎的蝴蝶落到地上，却又掷地有声。

透过方芙意的眼，从童年时期到少女时期再到现在，这么多年相处中的无数片段轮转、放映，回忆在盛遂脑海里接连涌上。父母的心态和教育方针摆在这里，这让盛遂处事一向平和、情绪稳定，理智居多，很少有过失控的时候。

这么多年以来，控制不住情绪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除了失去父母的那晚，就是高中时期有人污蔑方芙意、往她身上泼脏水、当着他的面随便说她坏话的那次。

感情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就是会让人轻易失控。亲情也是。

喜欢也是。

明明应该有其他的方法去解决那件事，却偏偏在那个关头选择了最粗暴简单、也最直接的那种，但其实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事情的本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那个时候，他对方芙意的喜欢已经要冲破头脑，顾不上思考。早在这之前，早在那个夏天以前，就已经喜欢上方芙意了。她于他而言，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太多太多。方芙意眨眨眼睛，明晃晃的目光里充满了坚定，眼神从头到尾都没移开过。眼眸中多得是包容和安慰，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很孤单，我也同样是，现在我来了，有我在你的身边，从此以后我们都不再是一个人了。“好。”

既然她的感情都这样勇敢热烈，那盛遂也什么都不顾了。鼓足勇气，绝不胆怯，抓住任何能够站在她身边的机会，拼尽全力去拥有能与之匹及的能力，大胆而坚定的朝她奔过去。

细碎的灯光好像发光的金子。

比金子还要闪耀的地方，是爱人的眼睛。

爱人的眼睛晃啊晃，一举一动都印进盛遂的眼睛里。就像是电视剧终究有结局，人总会有心想事成的那天，一场迟来很久的告白终于在此刻落下帷幕，青年深呼一口气，开口：“方芙意，我喜欢你。”眼中一片汪洋，像湿汪汪的湖水，比海还辽阔。看向方芙意时，他的眸光温柔到一塌糊涂：“谢谢你的出现，更谢谢你的包容，给了我去面对一切的勇气，让我不再孤单，从此以后我们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错过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好吗？”心跳隐隐加速，晕晕乎乎的，仿佛泡到了蜜罐里，明明没有沾染酒精，却好像也要醉掉了。

踮脚，靠近，双臂环上去，在离盛遂最近的时刻，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用这种无比亲密的回馈给了他应有的答复，而后双臂环绕，谁都没再忍耐，紧紧抱在了一起。

今夜的光好像格外偏爱，全部都洒在了两人身上。十二月的夜，是深蓝色的。

天上的星星、月亮，棋盘似的散布在深蓝夜空。月光皎洁，彼此满是笑意的脸庞像是烙印一样牢牢印在心底。一片片鲜活的碎片组成永恒。

就这样揽着走。

心里暖洋洋的，寒风吹到身上也没觉着冷。